“蒲小姐恕罪!”

“刚刚那是个什么人?”

“虹口蛇头。”

“舌头?”

“就是拐卖人口。”

“书寓是什么?”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一等妓院。”

“难怪了。你们跟了我多久?”

几个人又互相看了看,没人说话。

“我不怪你们。”

“从蒲小姐出门开始。”

“我爹爹也知道?”

“蒲先生派的人看到我们便走了。”

“你们也看到刚刚那个女人了?”

“哪一个?”

“在烟馆门口被蛇头打的那个女人。”

“看到了。”

“我要知道她是谁,住在哪里。”

一名打手捅一捅身边的人,“你赶紧去问问。”

一盏茶的功夫,打手气喘吁吁地跑回来,“那个女人是金老三的老婆,人称宁二姐,住在南城老城厢。”

“知道了,你们走吧,我要回蒲公馆了,不要再跟着我了。”

蒲一一把破碗藏进身后树丛里,手上仍拿着竹竿,敲打着地面,走出了弄堂。

下午的时候,她去青年女子旅馆找白婳没错,尽管《华报》的销量已经能够支撑起一应开销,她们的总部仍设在青年女子旅馆里,区别是,白婳包下了整个三层,请了两个整理资料的杂工。

她说服白婳把专题报道的目标从广度拉到深度上来,不止要看一个人抽了鸦片后的表现,还要看一个人抽了鸦片后对家庭甚至对整个社会的影响,白婳说:“我原来也是这么想的,可是锚定一个陌生的烟鬼的生活轨迹难度太大,危险也更高,我担心你的安危,就没跟你说。”

“我已经找到了一个,但是要你陪着我去,如果叫江世起或者我爹爹的手下跟着我,没等我找到人,别人已经吓跑了。”

白婳雷厉风行,背上相机,立刻就同她出发了。

南城老城厢离闸北不远,洋车只需一块大洋,可老城厢又十分大而杂,里弄和平房纵横交错,有些里弄里,四间房,恨不得住了十户人家。她们一连问了好几个人,都没听过宁二姐这个人。

最后蒲一一抓住一个在弄堂里踢毽子的小女孩,问她听没听说过金老三。

小女孩抓起毽子,一溜烟地跑了,躲进门后的一瞬间,又扭头,“坏人!”

她低头看自己的黑裙蓝褂,不明白“坏人”二字从何而来。

“她说的是金老三。”白婳替她解了惑。

于是她们不再问宁二姐,改问金老三住在哪里。

“喔唷,你们找金老三?你们知道他是做啥子的嘛?”一个穿灰袄的大婶上上下下打量她们。

“我们是宁二姐地远房亲戚。”

“宁二姐?我怎么没听过宁二姐在上海有亲戚?”

“你跟宁二姐很熟?”

“不熟的哇,不知道,不知道。”

“宁二姐住在哪里?”

“不知道,不知道。”灰袄大婶摇头走了。

“哎,你这人,瞎问半天……”

“走啦,年纪大了就是这样,话多,爱管闲事。”

白婳拖着她继续往前走,碰到一个靠墙晒太阳的老太太,一口牙全没了,嘴巴张开,像是一个黑洞。蒲一一原本不抱希望,白婳非要问她,结果老太太指一指不远处的一处拱门,“三弄亭子间,宁二姐住那里。”

拱门下墙角一溜摆着四个马桶,拱门里头是一个小天井,天井中央立着一棵已经枯死的不知道什么树,树枝修剪过,挂着几双布鞋,两个女人蹲在公共水龙头底下洗衣裳,空气里混合着油脂的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