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门突然开了,白亮的光射进来,接着是她爹爹铁青的脸,立在门口,“跟我回去。”

他发现她了!

“你这样凶,谁跟你回去!”

两个手下走了进来,一左一右挟住她。

“滚开。”

她朝窗户冲过去,想从那里跳下去。

“哐啷”一声。

她惊跳着坐起来,四周茫茫一片黑,爹爹的脸也不见了。

“哎哟,出了什么事?”吴妈的声音还带着梦呓。

“没事,我做梦不小心踹翻了暖瓶。”

她明明记得自己没有睡着,怎么会做梦呢。

也许是真的。

她再也不敢睡了。

看着窗外的黑,一点点变灰,又一点点变白。

“咚咚咚”“咚咚咚”。

有人敲门。

屋里影影幢幢,她轻轻地靠近门口,却没有出声。

“咚咚咚”。

“天亮了,我该回家睡觉了……你们要是想搭顺风车的话……”

叶悬济。

“当然要。”她将门打开,一面呼喊吴妈和小莫。

“太远不行。”

“保证不出上海滩。”

“五分钟后,我的车在后门外等着,过时不候。”

“时间太短了。”

“不要对便宜挑肥拣瘦。”叶悬济还穿着那身白大褂,看到他消失在拐角,她赶紧冲进卫生间洗漱,吴妈给小莫穿衣服。

她找帽子找不到,急得跳脚,吴妈提醒她看看沙发背后,她推开沙发时不小心趔趄了一下,手按在地上,被碎暖壶碴子扎到手掌,疼地钻心,晕晕沉沉的脑袋倒清醒了许多,她胡乱用沙发布拂一拂手心,叫吴妈替她绑头发,一边嘴里念叨着“快点快点,晚了叶悬济可就走了。”

梳好头,戴好帽子,领着睡眼惺忪不愿走路的小莫,等他们赶到后门外,却看到一辆白色的车子绝尘而去,她跳起来挥手,车子依旧消失得毫不犹豫。

“五分钟这么快就过去了么?”她问吴妈。

小莫哇一下哭了出来,以为再也见不到父母了。

她兜里还揣着半袋昨天买的栗子,剥了两粒塞到他嘴里,才止住小莫的哭声。

后门没有黄包车,三个人拖拖扯扯一直走到淮北路,才遇上一辆车。

“霞飞路 68 号。”

“霞飞路 68 号……是先锋书局吧?”黄包车想了一刻,问。

“啊……是,对,就是那里。”

先锋书局?

去了再说。

“吴妈,一会儿我先进去,你要是听到我大声叫嚷,便赶紧带着小莫走掉。”

“那你怎么办?”

“你看我像什么人?”

“女人?男人?好人?坏人?”

“被你气死了。吉人啊。吉人自有天相。”

“我还以为你要说山人呢。山人自有妙计的山人。”小莫插嘴。

“栗子都堵不住你的嘴,哼。”

天色还早,路上人少车少,车夫早起头一个活儿,力气大得惊人,跑得飞快,没过一会儿便跑到了裕民路,路上有学生在游行,手里举着白色的旗帜,喊着口号“打倒日本人,释放李思繁。”

她探头张望,被吴妈按了回去。

车夫在路边停了一会儿,看看游行的人没有散去的意思,扭头说:“这边过不去,得绕路走。”

“绕吧。”吴妈回。

车夫调转车头,往回跑,她从车篷的缝隙里往后张望,觉得自己也身在其中,心底涌起一股沉甸甸的力量。

车夫寻了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