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是想你的。
八个字,她大概看了八百遍吧。
哦,他也想她。
她抚平了信纸,垫在枕头下,然后把脸贴在枕头上,好像能听到他的心跳。
到了半夜,她突然醒来,伸手去摸信纸,纸张完好地躺在那儿。她放下心,却了无睡意,于是坐起来,倚在床头,把信又看了一遍。
床头柔软,却不够温暖,如果是倚在他怀中她不敢想象那种幸福。
她闭上眼睛,努力想象。
第二天,她才惊觉他没有留下回信的地址,她翻遍了信纸信封,除了广州,她不知道他住在哪条街哪条弄,房子是高还是矮,周围有些什么人。
他不想她给他写信么?
还是忘了?
不,他不是那么不细心的人。一定是居无定所,怕她的回信到时,他已经离开了那儿。
他一定在办危险的事情。她又担心不已。
在苏北时,真应该执意跟他在一起。
她每天上学放学,怀揣着今天回家说不定会收到第二封信的希望。
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并没有第二封信。
希望便像石板路上的水印子,淡下去。
闲暇时光,她不再跟骆元出去玩,她觉得那是一种家家酒的游戏,她离开上海前或许会喜欢,可现在觉得无聊且沉闷,为了打发时间,她又开始跟着白婳跑采访写稿,至少写稿的时候,江世起是不在她脑子里的。有时候,经过火车站,她想看一看吕元吉,跟他说说话,可是她一次也没有遇到过他,那些卖梨的人都摇着头说没见过他。
兴许他找到了别的什么发财的门路。
他也没来蒲公馆找过她。
7 月 29 日中午时分,警察局打电话到家里,是她接的电话。
记得这样清楚,是因为那是放暑假的第二天,还因为英国人 7 月 28 日打死了一个纱厂工人,29 号上海所有报章全是讨伐的文章。南京路到四马路挤满了游行的学生。
她坐在家里,能听见她们喊口号的声音。
她没有去。骆元邀请她,她拒绝了。
她想,游行有什么用?看看江世起便知道了。除了有人出来说两句不痛不痒的好话,根本触不到英国人的痛处。
一切语言都是苍白的。
幸亏没有去,如果去了,她就接不到那通电话。
电话里的警探说,他们有了小莫的消息。
因为她曾经报过案,所以通知她。
蒲公馆大门前的马路集满了学生,汽车是开不出去,她走后门,一直走到沈阳路,才拦下一辆黄包车,车夫看她的打扮,又听说了地址,不愿意去,怕她是去闹事的。
“你要是不放心,提前放我下来,我是去办别的事情。”
她给了车夫两块鹰洋。
车夫拉着她,在人群中扭转腾挪,高喊着,“劳驾!哎,劳驾!让让道!让让道!”
结果,根本不需要她提前下车,警察局所在的福州路被手执警棍的警察围了个水泄不通,她想不提前下车都不行。她没有通行证,按理进不去,可有位探长认识她,知道她是蒲小姐,便开了绿灯。
警察局负责接待她的是一位老人,年纪比她父亲还要大,身上一股跌打损伤的黑膏药味儿。
“是你来报过案?”
“嗯。”
“你跟死者是什么关系?”
“死者?你们搞错了。”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
“搞错了?你报的谁的案?为什么报案?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我朋友的孩子,他父母不在上海,托我照顾他。我有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