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更烦了。

香云纱的贴身衣裳湿透了,裹在皮肤上,黏黏腻腻。

像极了山洞里的吻。

轻柔,缓慢,心悸。

海棠风驰电掣般走进凉棚,递给她一个暖水袋,“捂一捂就好了。”

“你想热死我么?”

“回床上躺着去吧。干坐着更疼。”

“屋子里太闷。”

“我替你把电扇打开。”

“风也热。”

“真难伺候。”

“你手上拿着什么?”

“哦,好像是一封寄错了的信。我正要退给邮差呢。”

她的心突突直跳,“给我看看。”

信封上的字龙飞凤舞如同狂风刮过。

“南京路 3 号蒲公馆,没错呀。”

“你看看收件人是谁?蒲豆豆,我们这儿有叫蒲豆豆的么?”

“蒲壹壹,是我的名字,这信是写给我的,”她的心仿佛灌满了秋天的湖水,柔得不像话,她将它拽在手中,生怕被海棠抢走了似的,“你认错了,这是一个壹字。”

“哼,谁还不知道那是一个壹字呢?”海棠嘲笑她,扔下暖水袋,走了。

黄色的信封皱皱巴巴,四个角都磨破了,还剩下半张邮票,刮花的邮讫上印着广州。像是一个经历了长途跋涉的人。

他在广州。

难怪这么久她才收到。

从广州到上海,至少需要两个月。

他并没有食言。

也没有忘了她。

所有的阴霾一扫而空。

她举着信封,看了正面又看反面,再从花了的邮讫上找寻别的痕迹,却并不急着打开它。

还不到时候。

然后蒲小姐便开始等待天黑,等着天黑以后,只点一盏油灯,看远房恋人的来信,体验只属于两个人间的私密。可太阳偏偏跟她作对,透过凉棚,永远停在紫藤花架上头,像是打算在那里呆上一年。

她气得肚子也不疼了,更不想吃午饭,爬到床上睡午觉,朦朦胧胧地,信封像是自己长了手脚,在她的心头胸口跳舞。

海棠敲门,她也不理。

海棠气得在外头骂她,“没收到信的时候天天盼着,收到信了却又不理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中了邪了!”

海棠不会懂的。

等她将窗外西府海棠的树叶快数完时,夕阳总算只剩一线射在窗台上。

王妈熬了绿豆粥,屋子里满是绿豆粥的香味。

花匠丁伯的锄头铲子叮铃作响,到点收工回家了。

她跑到楼下,王妈的绿豆粥才刚盛出来,冒着热气,她顾不上烫,一面吹一面喝,就着一小碟鸡油笋干,灌下去两大碗,烫得舌头都麻了。

海棠跟阿红她们,捡柿子花去了,说是晒干了做枕头,能够安眠。

喝完粥,蒲一一按着心头那份喜悦,先绕着柿子林转了一圈,没有看到海棠她们,又走回屋前的玫瑰花园旁,最后绕到屋后母亲的墓旁,墓碑上有一张小照片,一双温柔的眼睛看着她。

“妈妈,当初爸爸不在家时,你也是这样想他的么?”

草丛里传来虫鸣,还有细柔的风。

是母亲传来的消息。

说不定一个星期、三天后,她就会收到第二封、第三封信。

她的一颗心鼓满了笃定的喜悦。

她回到屋里,正碰到海棠吃完饭,她叫她帮她洗头发,然后她将她轰出漱洗室,自己洗了澡,换上新的散发着茉莉花香的睡衣,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水从颈项流往胸口。

在这份悸动中,她拆开了信。

“一一,近来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