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揽着她往内舱走,“这件事有些麻烦,带着你不方便。我答应你,下次办容易一些的事情时,一定带着你。”
“你又拿我当三岁孩子哄。”她作势推开他,但是没有成功。
“你不相信我了?”
她摇摇头,“我只是怕你要办的事情都不太容易。”
“谁说的?我明明打算跟你一起送贝多芬回北平。不信你问他。”
“真的?”她止住了哭,抬起泪眼看他。
她的鼻血止住了。
血线被眼泪冲淡。
他绷紧的后背松快下来。
进到内舱时,她又恢复到先前开心的模样,“你这次办事要多少时间?两个星期?一个月?我能不能给你写信?”
“超过一个月,我会给你写信。”
“好,你记得要给我写信。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谁要是失言不守信用,咒他出门踩臭狗屎。”
“我赞成。”
“时限一个月……”她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摇头,“不,一个月不好。”
“那就两个星期,一个星期、三天也行。”他仓促地接话。
“两个星期,一个星期,三天……”她喃喃地重复,还是摇头,“不,这些都不好。”
“你想定到几时就定到几时。我绝无异议。”
她扭头,视线越过肩膀望着他, “两年。两年应该够了。”
“这么久会不会太便宜我了?”
她眼里涌出无穷无尽的眼泪,“我想,那个时候,就算你失约,我也不会那么难过了。”
他再也无法忍受,一把将她拉入怀中,衔住她的嘴唇。他的双手紧箍着她,不许她躲,唇舌又凶又狠,像是要生吞了她。她一阵炫目,要勾住他的脖子才能支撑自己。
四片唇瓣辗转研磨。
他们不需要空气。他们有彼此就够了。
“小姐。”阿忠仓惶出现在舱门口。
她害羞地挣扎,他却箍她更紧,吻着她,齿尖轻刮她的舌瓣,一股潮热在她体内涌动,然后冲刷而过,她战栗着,忘乎所以地嘤咛,拱起身子。
阿忠关上了舱门。
蒸汽小轮发出震耳的汽笛声。
仿佛临刑前的钟声。她紧紧地抓住他的袖子。手心里全是汗。
她腰上的手慢慢松开。
“离日本人远一些。”
他一把推开她,打开舱门,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她没有上甲板上跟他道别。她一直在哭,站着哭累了就坐着哭,坐着哭累了便趴在桌上哭,直到眼泪也流干了,眼皮疼得犹如针扎,她才茫然无措地对自己承认,“上海没有了江世起。”
心像剜去好大一块。
第九十一章 小贝失踪
对蒲一一来说,回上海的头一个礼拜都是恍惚的。爹爹瘦得仿佛他才是那个生病的人,海棠看到她,哭得好像要替她出殡一样,叶悬济带了全套的医疗设备替她检查身体,徐来相对冷静,只是红着眼眶说,“到底还是江世起有办法。”
这三个字带来的眼泪,她一直忍到半夜躺上床,才痛痛快快地流出来。
上海没有了江世起呀。她的心空出好大一块。
福田叔一直等到第三天才来看她,他说怕自己忍不住害眼,他一向不在人前掉泪。
世界变得又吵又杂。衣裳、汽车、宴客、鲜花,永不重复的食物。闹得她头疼。
每一样,都叫她想起江世起。
她原不知,在山里的日子竟那样快活。
一切粗陋,可一切他都替她打点好了。
他的一颗心,全在她身上。目光也总追着她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