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先睡一觉,睡醒了雨就停了。”
羊不理的毒性还在,加上失血过多,他已经神志不清。如果不是她跟他说话,他肯定又昏睡过去。
短暂的沉默。
他以为她睡着了,正要挪到灰烬边躺下,她的声音又从角落里冒出来。
像一根豆芽。
“我跳下来,只是想看看你会不会救我。”
“我知道。你总是玩这种把戏么,我已经习惯了。”
“你恨我么?”
“我想睡一会儿。”
“这么说就是恨了。”
“你从哪儿听出来的恨意?”
“你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不,我不恨你。我觉得抱歉。你恨我才对。”
“我确实有一点恨你。”
“这就对了。”
“你这人喜怒无常,总是一会儿对人好,一会儿又像是仇人一样。我,闹不清你在想什么,”她吸一口气,她又要哭了,“从来没有人对我这样。”
沉默。
许久他才说,“我这人不好相处。”
“不是,有时候你分明是故意的,”她压抑着自己的哭声,“我不想说这些了,太让人伤心。”
水柱声几乎占满整个山洞。
他还是能听见那哭声。
他看着黑暗出神。
“路上你一直在背《le grand meaulnes》,你对这本书很熟?”
“我有一本从北平带来的法文版,自己做了批注。”
“你没有跟我提起过。”
“你那一本就很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
沉默。
他从火堆里抓出两把冷灰,抹平了,仰躺在灰烬上,背上立刻传来一阵灼痛。
草木灰有解毒止血的功效。
希望它可以帮他们撑过这个难关。
他摸一摸刚刚埋下的树枝,烫手一些。
也可能是他的错觉。
他昏昏沉沉地,她的抽噎声渐小,只偶尔重重吸一下鼻子,“你要是不嫌吵,我可以继续给你背。”
洞口隆隆的水柱声弱了一些。
“我不嫌吵,你背吧。”
“Tandis qu'en un tour de main j'avais quitté tous mes vêtements et les avais jetés en tas sur une chaise au chevet de mon lit, mon compagnon, sans rien dire, commen?ait lentement à se déshabiller…… ”
背着背着,他睡着了,后来被一阵剧烈的轰隆声吵醒,极近,就在耳边,隆隆声像千军万马奔赴而来。
山体滑坡。
他惊坐起来。
“一一!”
“嗯?”
“你睡着了么?“
“睡着一会儿,被吵醒了,发生了什么事?”
“雨下得大了。”
“不像雨声。”
“雨打在石头上的声音。”
他不想叫她陡增害怕。
他摸一摸火堆,树枝的温度冷了下去,刚刚确实是他的错觉。
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