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肤上的牙印。

养一只猫。

蒲公馆里也有猫,一只黄眼睛,灰色身体的猫。眼睛比猫头鹰还要大。

他看见过一两回。

她适合留在蒲公馆。

蒲望石的女儿当然应该留在蒲公馆。

在这里,她差点淹死。

他一步都不能离开。

他靠近泉池,血从她的嘴角流出。

是因果关系。

他站在泉池的洞口,是正确的距离,妻子与丈夫之间不会有的距离。亲昵的氛围消失,她不再流血。

她会离开。

等血不再从她的嘴角流出。

她便离开这山里。

兴许很快,明天,后天。

至少还有明天,后天,甚至大后天。

他需要下山一趟。他想得真不周到。

她有了力气以后的第一件事,并没有用在开口说话上,兴许她觉得这是顶不要紧的事情。

至少跟她的立场比起来。

她打翻了药碗。

碗里装的不是砒霜,是他在山里采来的另外一种草药。

碗是在山下买的。

师父回来了,同意帮他照看她一会儿。

他从山下买来了碗、盐、不那么适合她的衣裳,和打听到一个消息。

船家跑了,船里的东西被抢劫一空。有人说是日本人干的。有人说是汉奸。

他想找人送信回上海,告诉他们,蒲小姐没死。

但码头一艘船也没有。

空有水流,一程又一程。

他找到面馆,找店家买五个碗。

店家只剩三个。

三个碗的面馆。

“你看,哪里有生意!”

店家答应卖给他俩。

他带着两个碗,一包盐,两套衣裳回到山上。

衣裳蓝底白花,土布缝制,没有腰身。

她肯定不会喜欢。

但是她没有其他替换的衣裳。

她的衣裳都叫人抢走了。

除非她愿意光着身子在山上走来走去。

在她有力气走出泉池后,她不会还坐在那儿。

她会在山里漫步,对一切新奇不已。

或者她压根儿讨厌这里。

他站在泉池洞口的时间变短了,她的头立得很正,不用担心她再溺水。

第二天和第三天,她分别打翻了另外两个碗。

她并不睁眼,循着药香,手指伸过来,慢慢摸索,手指用力扫过碗沿。

棕色的药液流进泉池里。

第三天她的动作更快,他来不及抓她的手指,碗已经跌落石面。

这一次,药倒在地上。

碗也碎了。

药不是问题,他采了许多,三片叶瓣,开细紫色的花,当地人叫龙灵草。长在背阳的岩石上,周围布满青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