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自己隐进大船的阴影里。

舷梯有两人把守,上面应该还有暗哨,他等了一会儿,没有见到任何人上下,正片港口都是空的。

无法看清更多。

他向远处走,穿过阴影,暴露在灯光之下,海浪拍打着岩石,空气中有细小的飞沫,他走得很快,终于再次隐进阴影里,法国人的船,货船,工人们正往船上搬木箱,木箱一人高,太宽,没有抓手,全靠背脊支撑,有人走得踉踉跄跄。

他走过去扶住一个木箱。

“谢谢!”背箱人脸朝着地面道谢,扭头会改变受力,箱子很快失去平衡掉下去。

法国账房站在货舱里记数,他绕到箱子另外一侧,账房指挥背箱人往角落走,他旋身奔往主舱。

每艘货船上都会有救生船。

运气好的话,他不需要揍晕法国大副就能弄到一艘。

运气没有好到那种程度。

船长和两名大副在通往厨房的走廊上喝酒,醉了,还不到六亲不认的程度。

所以看到他,两名大副扑了过来。

他伸腿绊倒其中一个,再一拳击中另外一个的下巴,船长返身待跑时,他抓住他的后领问他,“舱门钥匙。”

他的法语很标准,船长拒绝听懂,用恶毒的法国话骂他merde.

他实在不想费神找绳子将他绑起来,只好暂时忘掉师父的叮嘱,小臂绕住对方的脖子,稍微用力,船长像只被拖上案的鱼,双手在空中飞舞,没过多会儿,身子猛地一沉,晕了过去。

他一脚踢开舱门,将三人拖进去,然后从主舱室后面的楼梯攀到甲板上,果然有一艘小船挂在船舷外,小船一头悬空,另外一头的由铁钩钩挂在舷栏上,钩子上缠缚麻绳,松开麻绳,便可以将小船放下水。他绕着甲板寻找绳头,拐弯迎面撞上一名水手,水手见他打扮陌生,问:“你是谁”,“船长要我来检查一下救生船。”他用标准的法语回答。

水手让他过去了。

绳结缠绕在另一侧甲板的地锚上,他解开绳结的时候想,真要遇上风浪,等绕开半个甲板解开绳索放下救生船,船早就沉了。

倒是符合在北平念书时候法文老师对法国人的解读,法国人一向注重形式大于实际。

救生船缓缓下降,撞击水面时,发出轻微的响声,他原打算从楼梯下到主舱,再从舱外爬下货船,才走到甲板口,便听到刚刚那名水手在楼梯下面吱哩哇啦的喊显然他发现了被打晕的三人。

他原本把力气都节省在日本军舰上用的。

现在要破例了。

他重新折返回甲板上,攀住悬挂救生船的麻绳用力抻了抻,某处快速滑动,麻绳显然不够结实,可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双脚来回缠绕勾住绳索,倒吊着往下,身体的重量尽量压靠在舱墙上,下到主舱外的窗户时,绳子还是断了,直跌下去,头会撞上救生船的船板,不死也要半条命,他纵身一跃,跳进海里。

爬进救生船时,货船突然响起一声汽笛,他摇动舢板,将船滑进光线之外的黑暗海面,然后向着日本军舰趋近。

军舰比货船还要高些,上下三层。他在黑暗里打量日本人的“民族自信”。

面港那一面守卫森严,不可能靠近,其他三面虽然看不见守卫,暗处一定有人驻守,东南角外舱有一段安全梯,如果是他,一定会派多人守在入口。

除非他能长出一对翅膀,这是唯一一条他可以进入怪物腹中的道路。

他勾身摸一摸脚踝上的木柄,匕首还在。

假设四人把守,都带着枪,以他的速度可以同时干掉两个人。

还剩两人。

就算等到第二天,他的速度也不可能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