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金舀馄饨的手艺，引来很多苦力生意。

当初他跟元吉就是这么被吸引来。

这次老金失算了，多给他下了三只。从来没听过老金说话的他，听到老金说，“江先生，您请。”

馄饨跟过去一样，半生不熟，馅里有沙子。

全吃完后，他压了一块银元在碗底。

他知道自己以后不会再去了。

码头永远属于一种汗涔涔的气味。

他穿梭在苦力中时，有人扑出来，他的手本能地探向怀中的刀子。

那人匍匐在他脚边，身上散发着三天前的酒味，脸色白得像擦了面粉。

“江世起，你给我准备准备，大世界我明天就卖。我等不了了。老头子的五七也过了，谁也不能说什么。”

黄十八。黄阿九唯一的公子。

“黄少爷，我们借一步说话。”

他把他从地上掺起来，像是捡起一片树叶。

“有什么好说的？”

但是他不得不往前走，像一片树叶，被人举着往前走。

他抬手，戴黑色军官帽的汽车司机立刻钻进车里，开到他们身边，“去哪里，先生。”

“大世界。”

他将黄十八扔进椅子里，他立刻像一块豆腐瘫倒在椅面上，“江世起，什么事？”

“你想好了，真的要卖大世界？”

“卖！留着这个破地方，天天挣个三瓜两枣，不够我进一回赌场的。”

“大世界现在每天的流水有 5000 银元。”

“5000，”黄十八打一个嗝，“这么多。怎么，怎么我看不到？”

“你现在卖出去，最多能卖到这个数。”他冲他伸出四根手指头。

“四，四万？”

“再加一个零。”

“很好哇！”黄阿九坐直了身体，眼睛也不闭了。

“三个月之后，你可以卖到这个数。”他将手心手背各朝向他一次。

“八，八十万，我那个死鬼老爹说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黄老先生一生谨小慎微，最后的结果你也看到了”

“要是卖不到八十万怎么办？你买？”

“要是卖不到八十万，我用六十万买下大世界。三个月，至少多卖二十万，傻子都会算这笔账，更何况黄少爷。”

“你……你先给我二十万定钱……我要钱花。”

“没问题。我们要签一个合同，我会找法国领事莫里斯先生做公证人。”

“合同，合同你去弄吧。”黄阿九站起来，摇摇晃晃往门口走，“江世起，干脆你花八十万把它买下来吧，如果卖给别人，你去干什么？”

“我就不需要黄少爷操心了。”

第五十八章 局中局

大世界新晋来了一位蒙面歌姬，歌声比周璇更清亮甜美，曲风比白光更妖娆性感，身姿比吴虹更摄人心神。长相？蒙面歌姬人如其名，永远以黑纱遮脸亮相，除了江世起，没人知道她长什么样子。连姓名也无从知晓。

歌姬的饮食起居由江世起一手包办，连吕元吉也无缘得见庐山真面目，据说，兄弟俩因此还心生嫌隙。

也有人说歌姬虽然声如天籁，可长得难看，脸上有颗大痦子，所以江世起才不叫她以真面目示人。

更有人说歌姬其实是江世起的红粉知己，所以他才事事留意，处处小心。不许旁人越雷池半步。

闻风而动的记者们，本着锲而不舍、不挖出真相决不罢休的职业精神，在南京路歌姬的香闺附近蹲守数日之后，终于证实最后一个结论，五天里，江世起有四个晚上未曾离开。

《华报》率先刊登此消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