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在暗影的掩护下,往江里跑。
潮水几乎退到了江心处,岸边露出一截白的沙滩。她们穿过沙滩,走进江水里,水深刚好没过脚踝。蒲氏仓库临江的一面,只见灯光,不见人影。
岸上的嘈杂声变得激烈。
“快点跑过去。”
她们跑入光线之中,此时如果东西两侧的黑衣人稍微看向江面,便会发现她们。
可英国人的盛气凌人,占据了他们所有的注意力和愤怒。
“为什么不在沙滩上跑?”
海棠比她高壮,跑起来不如她灵动迅捷。
“脚印太明显,很快会被发现。”
很好,临江的一面也有三个气窗。
尽管她现在面临更大的难题如何变成一只老鼠。
她拉着海棠,躲进仓库地板与沙滩的空隙间。
“真冷,我的裤腿全湿了。鞋子还跑掉了一只。”海棠说。
“羊杂汤。想一想马上我们便能喝到羊杂汤了。”
“你该不会真的想从窗户上爬进去吧?”
“如果我能爬到窗户上。”
她倒掉鞋子里的水,使劲在空中甩一甩,又套到脚上,然后脱掉了灰袄。
“你干什么?会冻死的。”
“穿着灰袄,我没法变成一只老鼠。”
她使劲儿跳了跳,连气窗的窗户沿都摸不着。
仓库外壁,除了那扇气窗,光滑得好像人的皮肤。
没有任何抓手。
显然是仓库主人有意为之。
此刻,蒲望石的心思缜密成了他最大的缺点。
借着微光,她掏出灰袄里的怀表,已经四点十九分了。
“怎么办?海棠。”她打着哆嗦,不是因为冷。
紧张。
“我有一个办法。”
海棠钻入木板深处,又回来,怀中抱着好几个石头块,倚着铁柱码上,她也明白了,跟着去找石头。
大石头无法搬动,小石块杯水车薪,不知道要堆到什么时候。
她着急,但没有说出来。
石头刚堆到两尺高,海棠拍着手掌,说:“好了。”
她站上去,伸直了手,至少还差两米。
“不是这样。”
海棠拉她下来,自己站上去,抱着铁柱往下蹲,蹲到一半,说:“上来,踩到我的肩上。”
“不行,不行,这怎么行。”
“你还有别的办法?天可要亮了。听,北边也不吵了,说不定一会儿他们就过来了。快点上来。”
她才踏上海棠的背就摔了下来,海棠差点磕到下巴颏。
海棠跟她都低估了这么做的难度。
“你怎么那么笨,你要扶着墙,对,不能往后仰,往前靠,扶着墙。”
她听她的,这次好一点,海棠起身时,她才掉下来。
“你不要动,扶着墙,踩住我的肩膀,不要动,等我起来。”
“我担心踩疼了你。”
“确实有点疼,一会儿多买一碗羊杂汤给我,别再磨磨唧唧了,快点上来,再冻下去,我要冻死了。”
“你穿着大袄。”
“打湿的大袄。”
她不觉得冷,只穿着香云纱的内衣裤,她额头上依旧冒着汗。
海棠是聪明的。她攀上了窗沿。
“海棠再高一点。”
“我,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