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得看一瓶盘尼西林能换几个金条。”
她低下头,“我偷它不是为了钱。”
海棠捏她的鼻子,“难道我就是为钱?出卖你?出卖你老爷能赏我多少根金条?我是要替老爷看着你。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有人替你通风报信。”
这个理由可信。
她点点头,“你找身衣裳换上,我们一会儿从厨房侧门走。”
半个时辰后,她们掩上蒲公馆厨房后的东侧门,融入上海滩的夜色中。
海棠身上有一股怪味儿。
“你穿着谁的衣裳?怎么那么臭?”
“丁伯在院子里干活时穿的粗袄。”
丁伯喜欢担茅房里的大粪当花肥。有时候整个院子里都是臭的。
“这样也好,没有人能认出我们。”她忍不住用手捂住鼻子。
海棠抓住她的手往她怀里塞。
硬邦邦。
“干什么。”
她抽回手。
“枪。”
“你有枪?哪里来的?”
“庄强托我帮他保管的,还有三颗子弹。”
“我们去仓库用不着枪。”
“以防万一。”
路上什么人都没有,她们只能走路去码头。
偶尔呼啸而过的汽车,车灯照亮路面和海棠脑袋上的帽子,四个角,有一截短帽檐。
“帽子又是拿的谁的?”
“阿忠。你忘了,他有一顶帽子,经常挂在车房外的墙上。”
“他一年到头只戴这一顶帽子,别给他弄丢了。”
“你再给他买一顶。”
“新的不如旧的好戴。”
“你什么都知道。我问问你,我们什么时候能够走到码头?”
“两个时辰?”
“天都亮了。”
“天亮了就麻烦了,会被人认出来。海棠,我们要快一点。”
两个人不说话了,紧走着,后来出了许多汗,身上热气蒸腾,不得不脱了袄子,抱在怀中。
海棠摸着她的胳膊,“贴身的衣裳怎么没有换,叫人看到,立刻穿帮。”
她还穿着香云纱的贴身衣裤。
“我叫你吓傻了,忘记换了。”
“把袄子裹上,万一碰到个不识好歹的登徒子,你蒲小姐的名声可就毁了。”
她只好又将黑袄穿上。
夜里的码头跟白天一样热闹,煤气灯下,
柴火灶上的羊杂汤冒着白气,烘山芋的铁桶窜出火苗,糖炒栗子在铁砂里爆裂。苦力们围在汽油桶改装的炉子前,等着馄饨摊的老板从锅里舀出馄饨。
她们压低帽檐穿过人流,没有人注意她们。
“走了快三个时辰。”她看一眼偷拿的爹爹的怀表。
“闻着真香,肚子都饿了。”
“等办完了事,我们也去吃一碗馄饨。”
“不,羊杂汤。”
“羊杂汤就羊杂汤。”
蒲氏仓库四周燃了电灯,灯火通明。黑衣打手五个一排,分成四列,两列分站东西两侧,剩下两列在仓库四周来回走动。
没有看到英国人。
“怎么进去?你带印章了么?”
海棠大喇喇便往前,她拖住她,“不,印章没有用。还有英国人。”
“红胡子?没有看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