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旋踵而出,“我下午再来。”

差点撞翻身后阿忠怀里的玩具。

江世起和沈竹青在里头。

一眼她就扫到水果西施耳朵上的珍珠耳环是最新的法国货。

醉酒的感觉又涌上来。

她真恨自己眼尖。

蒲一一,你以后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外国杂志。

吴妈抢走两步,一把抓住她的袖子,“蒲小姐,药找到了么?”

她丧气地垂下头,像斗败的公鸡,“我问过我爹爹,盘尼西林比金子还珍贵,蒲氏药房不售这种药。”

“你爹爹也没有办法么?”

“他说上海世面上根本没有。”

吴妈松开手,冷笑道:“要是躺在床上的是你,你爹爹恐怕就不会这么说了。上山下海他也弄得来。”

对,她也这么认为。

贝多芬躺在床上,可怜巴巴地跟她打招呼,“一一。”

她重重地、深深地吸一口气,走到江世起跟前,盯住他大衣上的第二颗纽扣,说:“江经理,我知道你在上海人面广,你能不能帮忙打听打听一种叫盘尼西林的药?不管对方开多少钱,我爹爹都愿意出。”

“好,我尽量试试。”

声音温和迷人。

在沈竹青面前,他当然要表现出自己心地善良乐于助人的一面。

她盯着脚尖,压下干呕,“谢谢。”

可沈竹青耳朵上的那一对珍珠耳钉实在碍眼。

她抬起头,“沈护士,叶院长没有跟你们强调过工作人员在医院里不允许戴首饰的么?”

沈竹青看看她,又看向自己,将她的目光引向她,她立刻明白怎么回事,但是依旧强撑着。

“医院的着装规定,叶院长当然强调过,我也记得很清楚。不过他说的是当班时间,今天我休息。”

她没有穿护士服。

她穿着一件鹅黄小洋衫。

就是一对年轻情侣来看望病人。

水果西施戴八只耳环十二个戒指二十八根项链都没人管得着。

“小姐,您不是找叶院长还有事?”阿忠提醒她。

“哦,对,我约了叶院长讨论贝多芬的治疗方案。沈小姐,回头我们再讨论你的着装问题。吴妈,我一会儿再过来跟你换班。”

她假装不屑与水果西施争辩,端着肩膀走出病房。手里还拎着面包点心。

走廊上。

阿忠问:“小姐,你就不能输得大大方方、漂漂亮亮么?”

“不。能。”她恶狠狠地回答。

她跟阿忠坐在医院花园的长椅上等,天色阴惨惨,像又要下雨。想到贝多芬的病情,她止不住叹气,如果他在上海生病却无药可救,是她的失职,第一次执行任务就失败,到时她有什么脸面去见蔺学姐?说来说去,这个盘什么,怎么会用金子也买不到?

“小姐,他们出来了。”

她将脸转向医院门口,不看他们。省得他们以为她多在乎似的。

江世起和沈竹青,出病房楼后,奔西而走,看来是打算从医院侧门离开。下台阶时,江世起朝花园这边望了一眼。

当然只是随便一望。

下午贝多芬的发作比昨天频繁许多,尖叫了四回还是五回,每次都不许人碰他,手指和脚趾痉挛的时间也比昨天长。他说右腿像针刺一样的疼。

叶悬济给他注射了百浪多息。

“兴许这种药能管用呢?都是德国药。”她说。

“除非出现奇迹。”

她很少见到叶悬济如此悲观。

到了晚上,吴妈白天那句话越来越清晰“要是躺在床上的是你,你爹爹上山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