镶着两粒白珍珠的粉色珠花不见了。

明珠在信里吵着要他在北平给她买的。

少年拿走了它。

你打滚反悔的样子一定很好笑。

江世起转身朝旅店走去。

茶摊老板看到他,迎上来问:“怎么回来了?”

“落了些东西。”

“桌上没见着啊。”

“不是您老这里。”

话说完,他抛下老人,朝旅店走去,太阳出来了,石头上投下淡淡的影子,随着他的脚步,一步步前移。

蓝色的旗帜招展,却空无一人。

老人追在他身后喊:“什么要紧东西!不该回来,不该回来!”

已经来不及了。

他才推开门,什么东西劈面砸过来,伴随着一声埋怨,“你来得也太晚了!”

粉色的珠花。

他将它捏在手中,放到口袋里。

“好啦,结账的来了,我们可以走了!”少年大喇喇地站起身。

只有他们一桌客人。

除了灰袄,另还有三位跑堂打扮,看着又不像跑堂的男人,分踞东、南、北三个角落。

“着什么急啊,小少爷,茶还没上呢,喝完茶再走。”灰袄将胳膊按在少年肩上,将他按回到座位上,少年拿起桌上一个碟子,将他的胳膊顶开。灰袄不以为意,朝江世起走过来,“还是这位先生仗义。这小少爷跟我打赌您一定会来替他结账的时候,我还不以为是胡说。总共是 50 块大洋。我替卢司令谢谢您。”

“先别客气,我只是来取我的东西。”

“哦?取到了?”

“取到了。”江世起说着朝门外踏去,灰袄伸手拦住他,“帐还没结呢,先生。”

“我的账已经在茶摊结完了。”

灰袄掉转身,拍手朝少年走去,“小少爷,你看,不是我不帮你,你等也等了,人也来了。你说的这位先生,他有点不太认账。”

“喂,高个儿。我还有明珠的消息,你想不想听?”说那个名字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

“你的消息已经够多了。”

江世起推门走了出去。

小莫的哭声在店里响了起来,“一一,现在怎么办?都说不要点这么多菜了。”

“是谁说肚子饿,能够吃下一头猪?吃的时候倒没见你嫌多。”

“那我们没有钱怎么办?他们会不会杀了我们?”

少年清脆的笑声传了出来,“杀了我们?我要是在这里丢了小命,上海滩得跟着我陪葬……”

“哎哟哟,瞎胡说什么。”老妇人的声音拦住了少年,“不要再瞎说了。你吉人自有天相。小莫还指着你到上海替他找爸爸妈妈呢。”

“办的就是小莫的事……哎,等等,我倒忘了……实在不行,这两粒珍珠也能值不少钱呐。五十块大洋是差了点,四十块总是值的,喏……”

江世起收回放在门栓上的手,从口袋里摸出那枚珠花,果然,花蕊中间两粒硕大的白色珍珠不见了。

指节青筋暴起。

有的小孩儿从小娇生惯养、恣意妄为、缺乏管教,出来闯荡,一点儿规矩也没有。

他本不该多管闲事。

可今天不行。

他重新踏入“南来北往”的门槛。

灰袄站在门口,“欢迎光临,”好像他第一次见到他一样。

他径直走到少年跟前。少年斜睨着他,白皙的掌心托着两粒珍珠。他捏住少年腕骨,向里弯折,他纯心教训他,用了八分力道,以为那少年会惨叫,竟没有。

少年看着珍珠滑入他的手中,“看来今天我要吃霸王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