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他一路拖到水边,无论他怎么嚎叫询问,一声不应。

月亮从云里钻了出来,正片江面亮如白昼,江水退了潮,江边露出一片长长的浅滩。

浅滩尽头是一片乱石丛,一直延伸到江里。

江世起从口袋里抽出一截细麻绳,从背后缚住虞麻子的手,又叫他背靠着一块巨石而站,将他绑在巨石上。

“江世起,你知道你在跟谁过不去么?蒲先生!”

“那你最好求神拜佛盼着蒲先生五点前来救你,那个时候,”他在虞麻子的头顶比划了比划,“江水应该会涨到这里。”

“哼,你以为你虞爷爷是被吓大的么?你要是杀了我,你在上海滩也待不下去。”

“本来我还想多给你几次机会,谁知道你这么呱噪。”

江世起转身朝岸上走,没过多久,手里拿着一团破渔网重新回到江边。

“我四点来看你,记得,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虞麻子看出他的意图,头扭动不止,他按住他的下巴,掰开他的牙齿,将渔网塞入他嘴里。

“喂,不,我说,不……”

“先动脑子好好想,等四点的时候一起说。”

他拍拍他的脸,起身重新走回岸上。

虞麻子嗯嗯的声音不断从身后传来,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他从仓库里拖出几张破麻袋,叠放在仓库门口的栈板上,躺下。

月光清冷,水声无情,虞麻子是天地间一个黑点。

仓库内吱吱作响,老鼠闻到了血腥味,倾巢而动。

半死的人尖声叫着。

发出世间最怆悷的声音。

叫声渐弱。

他陷入睡眠,醒来时,四点二十五分。

迟了二十五分钟。

他走到江边,先喝了几口江水,又洗了一把脸,一边用袖子擦脸,一边往水里走。

虞麻子高仰着头,下巴仍淹在水中,只剩两只鼻孔在外出气。

他拔掉他嘴里的渔网。

“小翠玉不是我杀的,”虞麻子上气不接下气,“我把在大世界受的气告诉了蒲先生,求他替我主持公道。一切都是他的主张。还有,”

一条浪涌上来,虞麻子呛了水,剧烈咳嗽。

“你……你先放了我……”

他举起渔网。

“不,不,别,不要。还有,还有,元吉明天会枪毙。”

“没有了?”

“没,没,没了。”

虞麻子长舒一口气,“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现在可以放了我吧。”

他仍举着渔网。

虞麻子看出他的意图,拼了命地紧闭着嘴巴摇头,抵死不从,他抽出怀中的匕首,刀刃映着月亮的寒光,“也好,你可以自己数一数,我这一刀下去,鱼群多长能赶到这里。”

“江……”

他将渔网塞入他口中。

嗯。呜。嗷。

这一次的呜咽声比几个小时前,要绝望得多。

他一边往岸上走,一边思索。

整件事情的蹊跷之处在于,蒲望石为什么会轻易放他出来?他早就盯上了他。能做局使元吉认谋杀罪,随便找个罪名栽赃给他当然也易如反掌。

唯一行得通的解释是,蒲望石自视甚高,不觉得区区一个他能翻起什么风浪,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这样也好,事成之前,他不希望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剩下的时间,他打算在仓库里度过。

他在仓库里生了一堆火,一面烤干衣裳,一面思考接下来的部署。

第一直觉,他觉得这是个陷阱。想看看他会采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