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说,你是我的女儿,这可由不得你。
她扯着胸前两团毛线球。她还穿着徐来替她挑的毛线裙子。
旅馆这几天静得可怕,不消说打麻将了,连一点别的声响都没有。
世道差,生意不好,按理掌柜的应该成天哭丧着脸才对,可是他成天笑嘻嘻。
没天理。
咚咚咚。
终于有人敲门了。
她跳起来,冲到门边,又停下,等着敲门声响了三次,才问:“谁呀?”
“一一,是我。”
“海棠?”
她把门打开,海棠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不好了,江世起要枪毙了。”
“谁说的?”
“我听到老爷在书房跟苗总探长打电话。”
“我回去找爹爹。”
“哎呀,来不及了,人都已经拉倒江边了。”
“枪毙是在江边么?”
“哎呀,这个时候你还计较这个,你还不赶紧去见他最后一面?”
“我”
“死到临头,还害什么臊!”
海棠抓着她往外跑,她没有穿鞋,光脚跑到楼梯边,连楼梯也没有了,要跳下去。
“跳吗?”海棠问她。
她点点头。
跳。
她尖叫着从椅子上站起来。
是个梦。
她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蜡烛已经烧光,白烛油流了一桌,沾到她的袖子上。
咚咚咚。
咚咚咚。
她弹弹自己的胳膊,不是做梦。
真的有人敲门。
她光脚跑到门边,隔着房门,“海棠?”
“海棠?这个季节哪里有什么海棠。”
掌柜的声音。
“刚刚听您的房间有声音,怕您出了什么事。”
“没事,我做了一个噩梦。”
“哦,噩梦,噩梦是挺可怕的。我年轻的时候有一次做噩梦,把我们全村人都吵醒了。”
“我没事了。”
“热水给您放门口了。”
“你给每一家都送热水么?”
“嗯,啊,哎,有人要求送就送,这都是另算钱的,您忘了?”
“这间屋子太小了,我要换房间。”
“您要换哪一间?我下楼给您拿钥匙。”
“哪一间都行?”
“嗯,啊,哎,也不是,大的房间还剩 304,306 和 408.”
“这三间我都要瞧瞧,你拿了钥匙上来找我吧。”
“哎。”
三间房她都看了,从窗帘到桌子椅子,再到床上的垫子褥子,全都破败不堪,
只有她住的那间,从被褥到窗帘,甚至窗玻璃,都是新的。
“为了增加顾客体验,增加入住率,我们统一换了新的。”换完第一天,掌柜这么跟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