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舀了两勺糖,觉得不够甜,又加一勺。
灶沿上的燕窝雪梨汤正好晾凉了。
她喝掉甜汤里的糖水,剩下燕窝和雪梨,把蛋花羹倒进糖水碗里。
汪婶倒抽一口气,“这是什么吃法?”
“这样凉得快么。”
她又喝掉了糖水碗里的蛋花羹,依旧剩下燕窝、雪梨。
“暖和过来了。”她搓搓手,重新做了一碗蛋花羹。
该到放糖的时候,她把案板上摆着的调料,油盐酱醋糖、豆豉,每一样都挑了半调羹勺尖放进蛋花里。
她吸吸鼻子,闻不到糖水的味道了。奇怪。
“准保我爹这次能记一辈子。”
她让汪婶帮忙把蛋花羹装进暖盅里,她用盘子端着暖盅,穿过厨房小院,接着是拱门,拱门出去是一小片柏丛,踏上一段鹅卵石小路,布鞋踩在石头上,脚底膈得生疼,上台阶,一道小门,门半掩着,上台阶,后门廊的落地窗,屋里很暖和,松脂的香味铺面而来。
她想打一个喷嚏,忍住了。
她一年没有回来,屋子里还是老样子。
布鞋没有一点声音,也没其他人,她悄无声息地穿过大厅,朝书房走去。
福田叔正从书房出来。
看到她,嘴咧得大大的,却一点声音都没有。他退到一旁,让她从跟前经过。
这是下人做派。
蒲公馆没有人拿福田叔当下人,除了他自己。
她抬脚踢开书房门。门撞到墙上,“哐”一声。
正站在她母亲巨幅挂像前的蒲望石,转身,脸上地愕然只停了一秒,变得眉开眼笑,“猴崽子,你怎么回来了?”
“爹爹,我听说你最近上火,吃饭总咬到舌头,特意做了碗蛋花羹给你吃。”
她把盘子压在书桌上一堆文件上头。
“连我吃饭咬着舌头都知道,我没想到你这么惦记我。”
她揭开暖盅的盖子,浓郁的豆豉味。
想不到这豆豉的味道这么冲,下次要少放一点。
蛋花上头飘着几点油花,浮着几粒豆豉。
她拿起调羹,舀一点到旁边的空碗里,端到蒲望石跟前,“你尝一尝。”
蒲望石眉毛都抖了起来。
“怎么回家不进屋,反倒先去了厨房?”
“想跟你赔礼道歉嘛,去年是我不对,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你吵架。不过做父母的,肯定不会跟子女生气,是不是?爹。”
蒲望石将碗里的汤一饮而尽,“你第一次给我做蛋花羹,就是这个味道。”
“你怎么看到我一点都不惊讶?好像你已经知道我要回来似的。”
“我天天惦记你,你的那些照片,我每天都看,见到真人自然就没有那么激动。学校放春假了?今年春假怎么放得这么早。”
“哦,学校停课了。学生游行,”她盯着他,他只抬了抬眉毛,再点点头,“我记着你的话,便回了上海。回来的路上,遇到一个叫江世起的,处处与我作对。我听说你把他给抓了?真是大快人心。这叫有眼不识泰山,谁让他不知道我姓蒲。”
她爹爹努嘴看着碗底的那一点豆豉,不点头也不摇头,等着她接着说下去。
步步为营。
谁先开口谁就输了。
她也沉默地等着。
“这一路又是船又是火车,你也累了,先上楼休息,晚上爹爹给你洗尘。”
“我要出去一趟。”
“出去?刚回来又要出去?去哪里?”
“巡捕房。”
“去巡捕房干什么?”
“看看这个姓江的到底犯了什么事,要被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