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吊桥、回廊,厨房在西边的后厢房里,四五个巡捕守着,另有三个人正用一块破麻布袋子把尸体裹起来,拇指粗的草绳悬在房梁上,一把靠椅翻到在地。他认得那把椅子,是评剧厅的观众座位。厨房锅里闷着一锅莲子羹,锅盖底下噗噗地往外冒着香味。灶火是灭的,王厨子探头探脑站在门口。
我娘病了,弟弟又小。小翠玉跪在他面前。
他掐灭手中的烟。
“世起哥,是不是有人搞鬼?”元吉问。
“是人是鬼迟早都会出来吓人。”
巡捕将麻布袋抬起来,倏地从麻袋里蹬出一双白袜子的脚,吓了所有人一跳,以为小翠玉还活着,只有那名年长巡捕淡定地捉住那双脚,催着往外走,“别不服气,来生投个好胎罢。”
现场并没有看到鞋子。
“谁发现的?”
“王厨子,他出去屙泡尿的功夫,回来便看到小翠玉吊在这里,放下来的时候,已经没了气。”元吉回道。
“那些帮工呢?”
“嗐,今天不是那个谁,三张金来了么,都跑到前头看热闹去了。”
“谁通知的巡捕房?”
“苗总探长今天凑巧跟苗太太来看电影。”
“怎么没有事先通知?”
“总探长一向行事低调,你是知道的,世起哥。他上弹子房来打弹子,从来也不叫人招待的。”
“昨晚你跟谁去的码头?”
“小忠。这事跟虞麻子有关?”
“到了巡捕房,除了码头的事情,其他的事,照你现在跟我说的,一字不差地告诉巡捕。”
“我也要去么?”
“既然有人设了局,我们不去一趟不合适。”
“哪个吃了豹子胆的设的局?”
“你先沉住气,凡事不要瞎嚷嚷。”
他扶正翻倒的椅子,小翠玉的一双鞋子,正压在椅子下面。
“江经理,现场的物证不好乱动的,你这样,我们很难交差。”有位年轻巡捕过来阻止他。
“知道了。”
他领着元吉往外走,前厅的顾客都被请了出去,门口由两个巡捕守着,剩几个端茶送水的伙计,低眉顺眼地立在墙角,候着。
黄阿久正在苗总探长跟前说着什么,总探长一脸的高深莫测,看到他出来,道:“走吧!”
“那么究竟哪一天能开业迎宾嘛?”黄阿久跌足问。
“自然是案子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黄阿久脸上的愁云,瞬时能下一场暴雪,也没有什么嘱咐江世起的话,扭头便朝后厅去。
好像他们跟他没什么关系。
江世起和吕元吉在巡捕房问完话,分别被送到两个有铁栅栏的冷黑屋子前,一名巡捕推着元吉进其中一间,吕元吉站在门口,拍着栏杆问:“什么意思?我又不是犯人,为什么问完还要关起来?”
“不知道。有事您去问苗爷。”巡捕用力推吕元吉,元吉不肯动。
江世起从口袋里摸出几张钞票,塞到巡捕的口袋里,“麻烦你跟王探长传个话,就说我正跟赵导演合作一部电影。”
“这是什么意思,”巡捕听得丈二摸不着头脑,“不用通知黄老板?”
“你把这句话带到就行,其他的不用管。”
巡捕将他送进另外一个冷间,里头一张长条木凳,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晚些时候,还是刚刚那名巡捕,替他们送晚餐过来,一边替江世起把碗盏码在长凳上,一碗面条,两勺咸酱,一边低声说:“我跟王探长说了,不过,他什么都没说。江经理,您真的不用我再跟黄老板通口气?”
“不用,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