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那是小产的征兆。
我主动提出陪她去镇上找大夫。我把事情说得严重,未曾见过世面的三人吓坏了,一叠声地答应了下来。
秦芳芳到底是年纪小,一路上像是个鹌鹑,拉着我的手,瑟瑟发抖,直问我她会不会死。
我带着她找了个大夫一把脉,如我所料,是小产,幸好不严重,孩子保住了,接下来要好好养胎。大夫当我是她的长辈,意有所指地叮嘱我,小两口房事不要过度。
我不愿去想的事实摊在了面前,逼得我不得不去正视。
秦芳芳哭了起来,回去的路上哀求我不要把事情告诉别人,许下了很多荒谬的承诺。
我问她那个男人是谁,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哭得更大声了。她说季平不行,那里只有一个指节的模样。她的落红甚至不是因为季平,而是因为另一个男人。那是她在镇上遇见的男人,那个男人主动同她攀谈,还惊讶她做妇人打扮,却是完璧之身。她听后惊慌失措,迷迷糊糊地就被男人给骗了身。食髓知味,自那以后,她看着季平就觉得别扭,同他行房更是觉得可笑。加上那个男人是镇上的富家子,舍得讨好她,她更是把持不住了。
季平大概也是留心到了她的不对劲,焦急了起来,可他再怎么折腾,一个天阉,能做什么呢?
天阉这个词也是她从那个男人那儿听来的。
我警告她不要再和那个男人来往了,她不清不楚地和人通奸,被人捉到了是要浸猪笼的。她若是真的无法忍受季平,两人就和离,她可以再嫁或再招赘。
秦芳芳抹着眼泪点头。
她对季平还是有十多年感情在的,村里没有和离、休妻的事情存在,何况她现在怀了身孕。秦家夫妻笑得合不拢嘴,秦芳芳自己惶恐难当,大多数时间都安安分分地缩在了家里。
我想着要如何解决天阉的问题。这是病,只能找大夫去治疗。
等季平回来知道秦芳芳有孕,并没有表现出很开心的模样,对秦芳芳这一胎他是心中有数的吧。
我拉了他去找大夫的时候,季平闷声问我,秦芳芳是不是另有野男人,那个孩子是不是不是他的?我不忍心骗他,可看他郁郁寡欢的模样,更不忍心说出真相,就打了个哈哈,翻过了这一话题。
我们沿着海岸线跑了老远,在另一处小镇上找了大夫。大夫把完脉就说没得治,季平震惊又绝望。大夫感慨万千,末了说道,他们镇上有个季家,十几年前那家的娘子就是生了个天阉,那个娘子直接疯了,抱着孩子出了家门,跳海自尽了。有路人看到了,往季家报了信,但季家什么话都没说,都没下海去捞母子俩的尸体。镇上也有人推测,季家就是故意逼疯了那个当娘的,放任她抱着那个怪胎去寻死。大夫说着说着,就拍了拍季平的肩膀,安慰他,比起那对母子,季平还算可以的,平平安安活到那么大了,只是不能有妻有子而已。
我不敢让他再说下去,付了诊金就拉着季平往外走。
季平拦了个人,问了那个季家的位置。
我急了,想问他到底要做什么,可是看着他黑洞洞的双眼,什么话都问不出来,只能默默陪着他找到那户人家。
季平远远看着那家人的院落,隔着墙,听到里头孩童的嬉戏声。他回头又去了街上,打听季家的事情。原来那家的娘子跳海之后,那户人家就给男人娶了填房,填房是个好生养的,现在都有六个孩子了,健健康康的孩子,最大的两个都成了亲,要添丁了。
季平没有再问什么,出了镇子,一路沿着海滩走。走了许久,他忽然问我,他那会儿怎么没跟着他娘一块儿死呢?秦家为什么要把他捡回去呢?他让我自己回村子,他要去找他娘。
我狠狠甩了他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