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泽没去问他是怎么知道的,隗槐比他想象中更厉害,也更捉摸不透。如今最好的结果就是洛家人退兵,还君山和长渠城一个安宁,但洛泽知道洛启安不会这么做。

人类不会在没有尝到恶果之前停下作孽的手,他们甚至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

“我记得他们叫洛家军,这还是老洛给起的名字,”隗槐长叹了一口气,“一千年了,这是个长寿的朝代。”

但也到此为止了。

巨兽的长啸响彻黑天,山脚下的火光灭了,整座山的植物在同一时刻苏醒。山体因地底疯狂生长的根茎而震颤不止,草木在深冬迎来了春季才有的复苏。乌云散了,星光代替了火,天地仿佛都在这一时刻颠倒。

洛泽听到了鼓声,他觉得可笑,洛启安竟然把上战场才会用的东西都搬了出来。君山上的一人一兽堪比敌国的军队,战士们的嘶吼震耳欲聋,铠甲的撞击压过了隗槐的咆哮,藤蔓与枝杈再多也无法绊住所有人的步伐。他们踩着别人的尸体向前,像一群逆天而行的壮士。

“不要踏入陵墓百丈之内,这是你们最后离开的机会,”隗槐的低语响彻天地,让所有人都因此顿住了脚步,“看在陈乾的面子上。”

言语已经没了作用,洛泽听见了他们的口号,说国运被凶兽侵吞,只要杀了这只魔物大衍就能继续繁荣昌盛。他们说他是驱使魔物的术士,是祸乱朝纲的贼子,是与凶兽沆瀣一气的恶人。

可隗槐是生于山林的精怪,这片土地孕育了他,也臣服与他。

“槐哥,”洛泽说,“不动手吗?”

洛泽这一次出奇地没有感到恐惧,他冷静地望着山下,原本狂跳不止的心在这一刻忽然就归于平静。刚才的梦境始终都在他眼前缭绕不止,甚至给他一种错觉,仿佛那根本不是梦,是他原本就拥有的东西。可他从小到大都生活在君山上,自五六岁有了记忆之后,每一段都不曾丢失。

山脚下架起了弓弩,长箭穿透了藤蔓和树木的枝叶,将地面扎穿。士兵们调整着弓弩的方向,下一支箭稳稳落在了他们身边不过半丈之远的地方。

洛泽俯身摸了黑猫的后颈,说:“我想起来一件事。”

“快说,”隗槐道,“再不说来不及了。”

洛泽笑了,他让动物们躲进了后山的林中,走到了隗槐身前,隔在了他和山脚下重燃的火光中间:“长渠城在千年之前是一片沼泽地,爷爷在山里捡到我的那天正巧听到了茶楼里的说书,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阿泽。”隗槐轻声念着,用甩动的树藤改变了箭矢的朝向。

“爷爷说曾有巨龙栖息于此,后来龙不见了,沼泽就变成了土地,城池兴建,”洛泽顿了顿,他看见面朝自己的箭上燃着火,洛家军要点燃君山,“你还记得千年之前的事情吗?”

隗槐一把捞过洛泽翻滚着躲开箭矢,又低吼着增加了阻碍步伐的植物,他的感知与山上的草木相连,灼烧的痛感让巨兽双目通红,但护着洛泽的爪子却收起了尖锐的指甲。

“忘了,我那时候渡劫,醒来就在都城皇宫里,”隗槐道,“为什么说这个?”

“我小时候老是会梦到一些场景,自己在天上,地面是一片片的沼泽洼地。一声龙鸣之后,天上会开始下雨,”洛泽爬了起来,他离开了隗槐的怀抱,“长大就不常梦见了,但刚才又……有人说这是一种征兆。”

隗槐的动作一顿。

“槐哥,你是不是不能杀太多人?”

隗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答案显而易见。他可以操控植物绊住他们的脚步,操控荆棘刺穿他们的脚掌,但从始至终都没有要过任何一个人的命。他们只要停下就能毫发无损,太多人葬身于同伴的脚下。

他们既然可以用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