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正是地球的日暮,洁白的裙摆被浪潮沾湿,飞散的骨灰掉入海底。

“哎呀。”恶劣的神明说,“你干嘛忽然拉我,搞得我都有些控制不住力道了。他们本来不用死的――大概。”

……

……

欲i望。

无穷无尽的欲i望。贪婪的、丑恶的、扭曲的、痴狂的。

世间所有生灵纷繁复杂的欲i望,正在不断涌进他的身体,挤占他的灵魂,让他感知,要他改变。

他蜷伏在地上。呜咽着。

神明的手按在他的后脑勺,源源不断地注入力量。

“你知道吗?当众神都在寻找虚空崩塌之时避难的支点,在地面散布灾厄,获得信仰的时候。”

“只有我,一眼就看见了你。”

“纯净的、洁白的、美丽的灵魂。竟然能诞生在全是低等生灵的污浊之地。多么不可思议。”

“那时我就知道,你理应成为我的容器,接受我的力量,为我散布信仰。”

“我一直都在期待着……被欲i望之力彻底侵蚀后的你。白纸被污黑浸染,纯洁却最终堕落,啜饮着沉沦的美酒与鲜血,你必将更美丽,无与伦比的美丽,这世间生灵有谁能不为你沉迷?”

地面蜷伏呜咽的人类忽然艰难撩起汗湿的眼睫,他雪白的身体,蜷曲的姿态,像某种羽化前扭动挣扎的昆虫幼体,漆黑的眼睛里倒映神明的身影。

“也包括您吗?”

神明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

“是,也包括我。”

……

……

他支着头,指尖在一颗灰色的行星上戳弄着。

就像人类幼崽正拿着树枝捅向蚂蚁窝一样。

这个星球上本来生存着一群以植物器官为食的蝶类动物。

因为指尖拨弄产生的狂风与带起的沙尘,所有地表上的生物都陷入灭顶之灾,绿植被灰尘覆盖,蝶翼葬在泥土中,原本美丽的星球变成了泥土的灰色。

他丧失了兴趣。拍拍手掌的灰尘。转过身。神明在他的身后。

“好玩吗?”神明问。

他回答:“很无聊。它们太吵了。”

“它们”,大概是指星球上那群蝴蝶。

神明:“我看你玩的时候倒觉得挺有趣的。”

“为什么?”

“因为你完全不像个人类了。”

“我应该像吗?”他反问。

他的身上穿着一件非常素净的白袍,肢体还是人形,模样和他人类的时候也无有不同。

可是,就是不一样了――没有人类会对一个星球上生灵的泯灭无动于衷,也没有人类会有这样勾魂夺魄的姿态。

他分明只是站着,衣袍松松垮垮,蜷曲的长发散落,漫不经心又懒散地瞥过来一眼,你就会感觉到好像有无数勾子抓进你的躯壳,从灵魂深处涌现出所有不可言说的冲动,阴暗潮湿的渴望。

他就像是欲i望本身。

而真正的欲望之主反而站在了一旁,仔细端详着自己的杰作,摩挲着下巴道。

“我以为,你会想要把自己伪装得和以前更像一点。”

“为什么?”

“因为你曾经的爱人是人类。你以前不是一直凝视着他吗?那位人类基地的白发领袖。你被我接到虚空之后,他在一夜之间白了头发,如果再见到你应该会很高兴吧?不过,我想他应该不会接受你现在的样子。”

“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怎么会?等虚空崩塌那一刻到来,所有神明都需要降临地球,那里是宇宙中唯一安全的支点。你会和我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