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瞎抬首,看向狼狈的云郡亭。
“遗殇,快去瞧瞧他……找大夫!”他从地上爬起,不顾堂中剑拔弩张的氛围喊道。
遗殇忙起身去将他扶起,而后唤来府中小厮。
见遗殇远去,云郡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你就是东延翊王?”
云郡亭循着声音望去,又警惕地后退一步,回道:“敢问,阁下是?”
半瞎起身,踱步至他面前。
云郡亭被他凸起的眼珠惊到,却没再后退。
方才的场景他瞧见了,对面前之人的身份也有了猜测。
“这一路走来,没少摔吧?”半瞎嗓音沙哑,令人不寒而栗,“如此,你也愿意?”
云郡亭掸落身上的雪,拢紧衣衫直视着他,坚定地说道:“他既肯为我豁出命去,我定不会负他!”
“想好了?”半瞎说着,手中也掐算着,“就算日后会历经万般苦难,也不会放手?”
云郡亭神情一滞,在这瞬间也想清楚了,他道:“若他不负我,我定不会放手。”
半瞎听罢,将手背在身后,迤迤然出了门。
天刚拂晓,院中正堂的门敞着。
云郡亭坐在堂内,麻木地看着血水一盆一盆地端出来,一个个药童捧着药罐进了又出。
“王爷,身子重要,您还是去歇息吧。”遗殇劝道,“万一主子伤愈,您又倒下了可怎么办?”
“无妨。”云郡亭倔强地看着门外,似乎等不到周之墨醒来便不会去歇息。
遗殇无奈,招呼人去为云郡亭煎药。
待他回来,云郡亭又问:“他身上的伤,可是因我而起?”
遗殇看着他熬红的眼,不敢将实情告知。
“那就是了。”云郡亭倏地起身,行尸走肉一般行至门前。
“王爷!”遗殇上前阻拦,好声劝道:“主子正在治伤,您还是……”
“我不进去。”他话还没说完,就见云郡亭绕过他,一步跨过了门槛。
“就在房前守着他。”
他坐于游廊之上,无力地将头靠在柱上,眼神空洞地看向房中。
遗殇着急的正跺脚之时,就见一柄小油伞自门外匆匆而来。
他像见着恩人一般迎了上去,对子逾道:“快将王爷劝回去!若是主子醒来瞧见,我非要脑袋搬家不可!”
子逾行至廊下,将收起的伞丢在遗殇怀中,又吩咐女使去灌手炉。
遗殇懵了,咬着牙问道:“灌手炉做什么?难道真要在这里等下去?”
“难不成你觉得我真的能将王爷劝回去?”子逾道,“王爷比谁都倔,唯一能劝他之人也已经走了。”
遗殇愣在原地,讶异于子逾说这话时的坦然。
待到天色彻底放明,大夫才拭着汗从屋里出来。
“他如何了?”云郡亭霍然起身,追问道。
大夫道:“贵人放心,王爷身子强健,相信休养几天就好了。”
子逾在侧扶住他,轻声道:“王爷,咱们进去瞧瞧吧。”
云郡亭应下,匆匆迈进了屋内。
周之墨正趴于榻上,后背之上裹着层层纱布。
他坐在榻边,将手炉递给子逾,葱白的指尖抚上榻上之人的面颊。
他倏地笑了下,唇边掺杂着几分苦,继而落下泪来。
周之墨还是周之墨。
云郡亭想过为何他不敢以真容示他,或是真容丑陋?可他细细想来,最大的原因,恐是怕他一时不适应。
他低低地啜泣着,又恨自己从前那般对他。
他的指尖倏地被攥住,他垂眸一瞧,原是周之墨已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