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液袋里的液体沉默地流动着,接着一点一滴汇流成河,流进青年皮肤下面的血管,流进身体,顺着血液流向心脏。它冷得像春初尚未化开的冰,时楚生被冷得麻木了,然后说:“好。”
至少在国外,沈祁可以获得他本来就应该拥有的自由,阶级,财富。而这些都是时楚生追求了大半生而不得的东西。
金鳞岂是池中物,沈祁本来就不该困在这里。
沈兴没过一会,开始顺理成章地问起沈祁的事情:“算起来,这个时候填志愿应该结束了,但是我不知道沈祁填的什么学校。”
“……沈祁给我说过,应该是省内的吧。”时楚生扭头。窗外的雨还在下,阴云一片,不见阳光。
下雨天不适合坐飞机,尤其是出国。他突然想到。
沈兴也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了一眼:“这天气还在下雨,真是又闷又潮,”他收回目光,终于提及了此次前来的最终目的,“楚生啊,你知道沈祁到底在哪儿去了吗?”
时楚生看着他:“你可以去报警。”他甚至早就以为沈兴去找沈祁了,没想到沈祁的行踪如今还要在这里依靠问他一个外人才知道。
“这……”沈兴的目光隐晦下来,似乎有点难堪,“不行。”
别说沈祁难堪的身份地位了,就说沈祁发疯一样囚禁了自己的哥哥这件事,沈兴就不想大肆宣扬来丢自己的脸。
“好吧,”时楚生突然坐起来,“你给我找张纸和笔。”
幸好床头柜上就遗落着护士上次查房时留下的纸笔。时楚生平静地看着他拿过来,他左手还在打点滴,只好堪堪扶住自己的被子。透明的液体遗落在嘈杂的雨里,时楚生接过笔就开始写字。
第一行字,是沈祁家老房子的地址。
在这里,时楚生曾经看着本来矮他一头的小沈祁如何一点点长高,看着他撒着娇说想和哥哥睡在一起,也看过他狼狈地背着一个巨大的包,一个人闷声扎进漆黑的夜里。
第二行字,是沈祁的高中。
他看过少年是如何泛红着眼圈向他述说那个向他表白的男同学是有多么可怕,他也曾经开着车来接沈祁放学。他看过沈祁是如何如获至宝地抓着一个小吊坠向他的车跑来,靠在他身边亲昵地告诉他这个吊坠是多么合适挂在他的后视镜上。
第三行字,是沈祁初次吻他的情醉酒吧。
沈祁趴在他肩膀上嘟哝着喝酒后很难受,他拙劣的演技也只有当时的时楚生才会相信。他靠在他的肩膀上,明明是多壮的一个高个子,但落在时楚生肩膀上的重量也轻了一半。
……
最后一行字。时楚生拿起那支笔,然后拧上笔帽。
这是他们吃关东煮的那家便利店了。时楚生曾经承诺过考好就带他吃,但是没想到沈祁吃关东煮的第一次也成为了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
好像就这么点地方了。
时楚生茫然地看着那张轻飘飘的纸,他和沈祁待过的地方没这么多,也就只有这短短几行文字了。他突然想起,沈祁只来他家待了半年,除去上学的时间,他和沈祁也最多只相处了三个月。
三个月而已。
时楚生突然觉得胸口闷得慌,他匆忙移开视线,把笔和纸一起递给沈兴:“我就知道这些地方了,你派人一个个去找吧,找不到就只能报警了。”
沈兴接过来,看了一眼然后笑了:“老房子那里我知道,我已经去找过了,他不在那里。沈祁五岁的时候我还去过送他生日蛋糕。”但是后面他就渐渐遗忘了,甚至都忘掉了这个儿子的生日,更别谈去过。
外面的雨声愈发大起来,愈发沉闷。
沈兴在病房里呆不惯,他没坐一会就坐不住了,于是起身:“我走了,你好好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