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额角处一路蜿蜒向下,上半身微微仰起,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认出面前这张脸。
他的瞳孔微微有些颤动,视线在褚颉身上停留了片刻,接着好像落到了一旁的亚历山德罗脸上。
几秒之后,他重新倒回床垫里,闭上了眼睛,抓着褚颉的手也松开了。
亚历山德罗有些着急:“他怎么样了?”
褚颉没有搭话,又给苏长召喂了一粒褐色的药丸,接着才回头,神情却并没有轻松多少。
“我不能确定,但这也是我能做的全部的。剩下的……就看公子自己的命数。”他声音有些轻。
亚历山德罗脸色变幻片刻,回头看了看身边的人,低声对夏丹吩咐了一句“去外面守着”,接着看向褚颉,斟酌着道:“你刚赶回翡冷翠,路途应该也很辛苦,需要先去休息一下吗?”
褚颉摇头:“公子眼下生死未卜,我安不下心休息。如果殿下有时间,那不如我先将此行的发现禀告殿下。”
亚历山德罗默然片刻,朝医生歪了歪头:“你先去休息吧,夏丹会给你安排一个休息室,晚上有什么情况了再叫你。”
……
不管是亚历山德罗还是褚颉,两人此前都从来没有觉得夜晚如此漫长过。
褚颉取代了医生的位置,坐在苏长召床边的那张椅子上。
印象中苏长召好像从来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他了解自己这位主子,齐绍向来不是爱争抢的性格,不管是出生也好成长的环境也好,他从来没有流露过半分对于那个位置的渴望。
可是齐渊不同,他的野心从16岁那年开始,在整个骊景宫内就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一直到前两年怀明帝终于下定决定立了储君,他才变得收敛深沉起来,而从那个时候开始 ,齐绍就成了齐渊在暗处的一把刀。
笼络朝臣也好,玩弄人心也罢,那都是刀尖上的勾当,一个不慎便会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所以齐绍很谨慎如果不是必要,他轻易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他的心思比齐渊还要更深沉。
毕竟在那个深宫里时间待久了,只有真正的聪明人才能活下去。
可现在他却命悬一线,整个人看上去又狼狈又虚弱,这一切的起因,都是为了在那个步步收紧的陷阱里博得一线生机。
褚颉出神一般看着面前躺着的人,眼神慢慢暗沉下去。
旁边的亚历山德罗也不好过。
按理来说,褚颉已经把在图鲁省的发现告诉他了,在对方有进一步的行动之前,最明智的选择是立即派心腹前往凡登镇,确认那一笔款项最终的落处。同时针对今天发生的案件,要加紧收拢罩在伊利斯教廷头顶的网,毕竟教皇不日就要回翡冷翠了。如果在那只老狐狸有机会插手之前他没能给教廷迎头痛击,那么这段时间的所有安排布置算是白费了。
可是他偏偏无法集中注意力。心跳好像随着那边那个人沉重的呼吸声一起一落,完全不是属于自己的节奏。
……
在这一片各怀心思的寂静中,长夜慢慢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