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芾察觉到他的视线,也对上他的眉眼。
雨打窗牖,落叶无声。
二人视线相交的一瞬间,蜡烛燃到了灯芯,吱啦一声清响。
良久,凌晏池喉头滚动,才道:“可他们非逼我,逼我将看到的、听到的全都忘了,在这昏聩的朝堂中装聋作哑。”
“夫君,你有没有想过,你拼尽全力都想还一个毫无血亲之人的身后名,父亲与你血浓于水,他想护你之心,可能要比你对周大人的还要多。”
凌晏池听了她的话,久久沉默。
他蓦然想到,他不是孤身一人,他有父亲、有兄弟、还有妻子。
他的背后是凌家。
而父亲来劝他,也只是来劝他,并没有说他错了,走错了路。
他现在孤身力薄翻不了案,那他便徐徐图之。
宁王恣睢不仁,他便不奉他为主,另拥新人。
姜芾想说很多,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于是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我小时候想要一只彩球,可要顾及吃穿,根本没多余的钱买,我就想,要慢慢攒钱,以后总能买得起。我先不买它,不代表我就不想买了,后来我还真的买到了。”
凌晏池听懂了,就算她言语朴素,不懂引经据典,他也还是听懂了。
他将自己困在一方围城中进退失据,没想到带他出来的竟然是她。
是他以为最不会懂他之人。
“夫君,面好像有些坨了,我端去厨房热一热。”
“不必。”凌晏池执起她递来的筷子拨动面条,“你吃了吗?”
“我吃过了。”
凌晏池点点头,瞬感腹中空空。
什么也不说,低头吃面。
吃完这碗面后,他去了书房找卷宗,令姜芾回房歇息。
进了书房,拿到了卷宗,抬眼一扫,却发觉桌上那本札记不见了,他转身又去书架上寻,里外几层都寻遍了也不见踪影。
恍然想到那日出门前吩咐沉速替他清理旧书,想许是被她收到何处去了,便唤了她进来。
沉速正在房中缝衣裳,自被大爷赶出去,她消沉郁郁,也不敢再去大爷跟前。
这会子听闻大爷唤她,眉梢泛喜,连忙扔下针线便去了。
一进书房,凌晏池便问她:“沉速,你可看见我桌上放的那本褐色书封的札记?”
沉速只觉有些眼熟,思量好半晌,目光暗暗盯着书房的炭盆。
大爷这几日都没来书房,炭盆中的炭冰冷乌黑,上头似乎还覆盖着一层纸灰余烬。
她心口砰砰跳,意识到自己闯了祸,在心底打了千万张腹稿。
第19章 妻子 不要欺负她
她是前国公夫人赵氏指派来绮霞院的。
那年夫人病重,怜惜大爷身旁无人照料,便令她来绮霞院服侍。
大爷念着生母的遗愿,让她留在了绮霞院。她做事妥帖,日久天长,便在绮霞院理起了事。
大爷琼枝玉树、轩然霞举,她一个小小的奴婢,岂能不仰慕这样的天之骄子。
她也知,当年夫人派她过来,是有意让大爷收她做通房的。
可大爷这么多年似乎对她无意,她便卖力当差,他的吩咐,她事无巨细,样样做得很好。也只有这样,大爷才能多信任她几分,留她在身边。
果然天不负有心人,大爷娶了妻,日常起居也仍会照常告知她。
毫无疑问,她是开心的。
她开始盼望,大爷能念着多年情分,也看一看她。
大爷从未对她发过火,哪怕上回她来相劝,说错了话,他也只是让她出去,若是换做旁的院里,奴婢在主子面前多嘴,早被赏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