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乔带着四面镂空马车回了仓处营,今夜这一出闹剧定是成为明日关卫百姓的笑柄。
季般般回到画舫的时候,顾司宜还没醒,见顾司宜睡得正熟,她伸手理了理顾司宜额前的碎发,手指不经意碰到顾司宜的眼皮,榻上的人眉头一皱,然后缓缓睁开了眼。
“要不要吃点东西?”季般般见人醒了笑了笑,揉着她的头发。
顾司宜坐起身说:“我不饿。”已过丑时,能听到外面燃放起了烟花,季般般解下自己的披风给顾司宜披上,她披风上绣着麒麟很是别致。
她刚刚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冥冥中很多东西像是注定的,如果没有顾家的事情没有发生,那她应该会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后来再顺利成为大北的皇后。
“绾绾在想什么?”季般般面对着她,靠在窗边,她双手撑着窗台脸上含着笑意。
顾司宜一笑说:“我在想朱轮华毂明明是黄粱一梦,腐朽还是要在梦里手握生杀大权,殿下说,那皇城内住的是天之骄龙,还是恶贯满盈的千古罪人?”
“嗯?”季般般往窗外看了一眼,那个方向是皇宫的方向,这里瞧不见琉璃砖瓦,她转过头说,“这些不过都是文人笔下一墨。”
顾司宜看着她,季般般这话说的没错,不管这世间如何万般变化,千年后都是一捧黄土,能留下的都是笔下一墨,无论是天之骄龙,还是千古罪人皆由后人掌握,真相在世间显得根本没那么重要。
顾司宜说:“初入太史的时候,我见编撰的桌上刻有‘秉笔直书’四个字,后来我才懂,在强权面前这四字算不得什么。我饱读诗书,见惯腐朽,无论是崔氏口中的忠魂转世,还是王家姑娘冥婚以及杨广的执念,我志非世间权贵,也受过万人仰仗,天命之性是天理的体现,天命之性有善有恶,而他们教我的是理性。”
季般般看着她,然后转过身面向窗外,她双肘靠在窗上笑说:“举世皆浊,顾家养了个好姑娘。”
“殿下知我要做什么?”顾司宜还未说出自己的目的,但是季般般貌似已经全部猜透了。
季般般眉毛一挑,抿着笑伸手帮她理额前的碎发,“你要修证顾家史册,但是我瞧着这事儿并不容易,你虽瞒着我没说,还是被我猜到了,云太傅手里没有黑牌,这黑牌当年被先皇秘密收回,在池昌庭手里。”
“那殿下可会怪我?当初我并不信你自然不会犯险跟你说。”顾司宜含笑望着她,季般般能猜到这点实属因为顾家的事情被揭开。
季般般一笑道:“我可舍不得怪你,你可要见见太傅?我的意思是,黑牌的下落他应该不知情,将事情同他说道说道。”她手抚上顾司宜面颊,眼中透着别样的温柔。
顾司宜抿着唇看了季般般半天,随即说,“现在学会明目张胆的利用了?你这可不乖,让我去传话。你想扳倒池阁老让季家手握皇权,不过池阁老也并非是朝中清流,我瞧着他那学生倒是一点也不像他的做派,他到了致仕的时候,是该退下了。”
“绾绾这般聪明,我这不算利用。”季般般将人搂进怀里,她俯身抱住顾司宜,顾司宜发上带着淡淡的花香,叫她舍不得放开。
顾司宜并非是那等愚善之人,经过庆州的事情,她也知皇帝所为都是池昌庭一手帮着做的,而她曾经在琼露殿沦为树上人人可摘的灯笼,也和他脱不了关系。
她要修订史册,那池昌庭就必须要退位,她也明白为何从琼露殿解除禁足以后,大长公主不愿再见她,因为至始至终季良慈都活在愧疚中。
顾家没有犯错,那史书便不能随意编排。
翌日清晨,城内安静了下来,街边的废弃爆竹还没来得及清理,除了巡逻的禁军街上见不到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