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外走了几步,筵席中人,大多有了几分醉意,是以即便他如此唐突贸然出列,也不见得有人会多看他一眼,这才使得伍青六毫无阻碍地走到李横水身后不远处站立。

他站着听了片刻,见那衣袂飘飘似临风般,溪水潺潺,箫音悦耳,一瞬之间如回深山亭前,伍青六痴了,惊了,只觉得愈发茫然。

李横水此人,衣冠楚楚,斯文有礼,待人颇为亲和,他身姿颀长也算有几分潇洒,尤其是他的背影,临水之畔,墨发齐腰,应当是为绝色佳人才对。可偏偏,他五官平淡,无论分开还是组合在一处都不甚起眼,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也不算难看,却偏偏他脸颊旁靠近嘴角处长了一颗痦子。这痦子十分显眼,减尽他的风雅,只使得他市侩庸俗。可如此绝美令人迷醉之箫音,又怎会出自这样的人之口?

伍青六倒退一步,摇晃着头,似乎不能从这打击中回过神来,他不敢相信,原来他是认错了人,原来吹这洞箫的人是李横水,不是样貌绝美姿容无双的王宛宛。

可为什么呢?那夜他藏在树后,被一冷香惊得咳嗽不停……冷香!对了,那冷香过去从未有过,他偷看了那吹洞箫之人三载有余,从来不曾嗅到过任何冷香,可那夜,王宛宛出现的那夜,是有这冷香的,而这香,时至今日他伍青六也能在靠近王宛宛时不经意间嗅到。这冷香如斯特别,以王家奢靡之风而言,也唯有王宛宛此人用得起这香。

伍青六又往后退了一步,他不敢,不敢上前,不敢转过去把那李横水的样貌看清。他转过身回到王宛宛的身边,见他醉眼睨着自己,这般样貌的人,才应该配得上那绝无仅有的箫声才对啊,怎会是李横水呢?怎么会呢?

蓦地想起王满也在此处,连忙转头去寻,见他立在不远处守着,似乎无论何时都以护卫少爷的安危为首要。

伍青六又起身朝他走去。

王满见他向自己走来,神情煞白,似乎遭遇了何事,不由奇怪地盯着他。

“满爷。”伍青六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向他问道,“少爷可会吹这洞箫?”

王满抬头向远处正吹着洞箫的李横水望了一眼,朝伍青六摇头道:“不会,何事?”

伍青六颤抖着唇,心中已是意料到了,却仍是不死心,又问他:“数月之前,少爷是不是也受李县丞所邀到山中聚会,是不是也……拿了那箫?”

王满奇怪他的发问,却还是仔细想了片刻,半晌后道:“是有这么回事,那李县丞得了一坛好酒,便约少爷到山亭饮酒。李县丞似乎常到那山亭奏箫,少爷得知后便赠他一支名贵的湘妃竹箫,呐,就是他现在吹奏的那支。”

顺着王满所指望去,见那竹箫上似有斑斑泪痕十分特别,原来这便是湘妃竹箫,确实是,过目难忘,也确实是,那夜抵在他喉咙半寸之地,那冰凉肃杀之感,永难忘怀,而那惊鸿之貌,亦是……直击他心肺,使伍青六辗转梦中,皆是对那人的痴恋。

即便后来与那人亲近,发现他德行有亏,可也……不如现下这般痛苦。怎么会呢,怎么会认错了人?那李横水,怎会是他心中所念之执箫人?

宛宛不觉08

(捌)

伍青六失魂落魄地回到位上,才一落座,便被王宛宛搂过去,似醉得厉害了,竟不顾周边有旁人,剥了他的衣襟就往里头探进去梭巡,伍青六吓得脸色发白,连心里头那点窒闷都消失了个干净,身子左右扭摆想要躲过他的探袭。

王宛宛最恼怒的便是这穷汉每次抗拒他,但也正是因为他总是推拒而不知讨好奉迎,非要被逼到没办法了才懂得让步,这才使得王宛宛对他兴味不减,只更想作践于他。

借着酒兴玩得正起劲,忽而箫声了了,李横水似也注意到此方的情形。众人陶醉于他的美妙箫声久久不能回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