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2 / 2)

抹得一干二净不说,隔了几日,又忽而起了阿尔特古丽双眼不能视物是因窥探了天机,乃真正应天命所归之人的说法。

此后陆白常去四处布施,时间一长,阿尔特古丽之名也在民间声名鹊起。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就来到了冬日。

寒夜里寂静,陆白并不习惯睡觉时旁边有他人,半夜惊悸,做了噩梦又醒来,睁开眼后什么也看不见,梦里好歹是清晰分明的,醒来后却只有呜呜的风声在屋里撺掇。

他摸索着起身,额上大汗淋漓,早已经湿透了寝衣,他听到熟悉鹰笛声,赤裸着脚踉踉跄跄往外走。

这殿里他已经走得很熟了,奴仆为了避免他摔倒清空了大部分摆设,尖锐的地方都被妥帖包上了圆角。

即便如此,最开始的陆白依然如蹒跚学步的婴孩般经常摔跤,总是磕得浑身青紫,额头流血,每每让江鹤眠知晓了就要打骂宫人,后来渐渐的,众人都不愿意陆白出门了,他一要出去,殿内就会乌央乌央跪下一群人,凄风惨雨。

于是白日出去的时候反倒少了,晚上没人,走得多一些。

陆白侧耳仔细听了,顺着声音迈过门槛,他站在廊边感受到寒意,风吹动散乱打卷的长发。

悠悠的鹰笛,一响就彻夜,并没有什么高超技巧,也不算熟稔,胜在旋律熟悉,是首朅盘陀国母亲用于哄睡小孩儿的歌谣。

陆白从小听到大,觉得如融入灵魂般安心。

陆白小时候葛奴不会唱,只是有一个从未见过的人总会在一墙之隔的别宫里吹一首歌谣。

风与月亮穿梭过陆白的指缝,他微微仰起头来,被拉成灰白一道影子,月光映亮的脸颊,不知何时落下了一瓣轻盈的雪花。

坐在房顶上的瑙鲁兹敛了敛眼睫,他离陆白很远,只穿一身白色绒衣,长卷发被各色颜色的木珠串起束在耳后,不知在此地待了多久,乌黑眼睫已经积起了一层薄薄的雪花,几近融入呜咽的夜色。

他不说话,也不开口,只在万籁俱寂的雪夜里沉默地吹响一首哄睡稚子的歌谣。

第60章 狸奴(二十二)

朅盘陀只是边境小国,国力不丰,其实相当贫瘠,自然与中原之地难以相提并论,阿尔特古丽父亲奢靡无度,最爱香车美女,黄金丝绸,举国之力花费数万两黄金用三十年时间修建了一所有天然热泉的豪华行宫。

江鹤眠倒似个不畏寒的,无论什么季节从不脱下那身红色纱衣,顶了天也只是裹一张雪白狐裘,半掩着下颚微尖的一张小脸,她最近的新欢是个俊美的中原商人,舌绽莲花,总能哄得江鹤眠欢喜,她成天便与对方一起嬉戏玩乐。

那行宫她嫌太大,一个人住着没意思,就赏给了陆白。

她躺在一个半裸着蜜色胸膛的男人怀里,漆黑长发披散,仰起脖颈去追那男人指尖的葡萄,咬下一颗,望向陆白的目光媚眼如丝,口吻带着些娇嗔意味:“许久都没见你笑过了,他们都说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陆白这些年个子长得快,汉人血统愈发明显,面容柔和得没什么攻击性,像一汪春水,他听到江鹤眠讲这话时,先是一愣,然后又微微笑了,只是他笑得总不真切,朦朦胧胧隔了一层似的,没大多真心。

“只是没什么特别值得高兴的事情,让母妃忧虑了。”

说来也怪,陆白小时候头发卷卷眼眸碧绿,一瞧就是个异域风情再明显不过的塞外少年,长大了之后反倒不像了,许是因为终年拿白绫敷眼,又不爱说话,沉默寡言之后愈发显得气质朦胧了。

江鹤眠觉得丧气,想念起那个在马背上红衣翻飞的异域少年,又摆摆手让他退下。

等出了门,陆白从怀里摸索出根四尺来长的竹竿,敲敲打打,慢吞吞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