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粥寡淡无味,一点儿白糖也不曾放过,是天泉寺惯吃的口味,同一道早斋吃了二十一年,而南迦叶却没有停顿,缓缓将滚烫白粥咽下,面上也不见任何波澜。
见他终于吃完,一旁蒋十五即刻送上手帕,又低声询问:“主子今日还是先去佛堂诵经么?”
“晚些时候,我先换身衣服。”
蒋十五为南迦叶拉开衣柜,里头是清一色的素白,而毫无任何其他颜色,他的衣饰从不经他人准备,都是世子府内的织衣坊中佣人量好尺寸后送来。左右翻过,他拿出一件雪白外衫,十分高兴说道:“不如就这件,没有任何庸俗刺绣,只料子是上好云锦。”
南迦叶淡淡一扫,不置可否:“就这件吧。”
因他从没有让人帮忙穿衣的习惯,蒋十五将衣裳放在软榻上后就恭敬说道:“十五告退。”
自从文宣王慕容天翎暴毙后,南迦叶需守孝三月,只能着素衣孝服,而百日之后,也不可穿鲜亮衣物。
文宣王出殡那日恰是大雪纷飞的冬至,至寒至冷,萧妃命人摁住他一步一叩首,伴随着送葬队伍一路跪行至五里外的陵墓,额头磕出殷殷血渍,膝盖也被坚硬石板磨破,大雪被体温融化又叫冷风吹成坚冰,最后与膝盖处的鲜血融成一团,白衣素缟,却鲜血淋漓。
慕容天翎出殡那日城内百姓尽见佛子满身狼狈,任是南迦叶一片纯澈佛心,在那一日之后也无人再信,一个以妻子身份为丈夫披麻戴孝叩首的转世佛,又有谁会觉得他会一颗佛心纯粹,无其他杂念。
手中菩提白玉珠克哒一响,如金似玉,正又缓缓继续转动起来。浮罗城此刻是阳春三月,再不见那时寒风凛冽。
而蒋十五此刻推门而入,只见南迦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穿上一袭白衣,微微垂目,手中拿着那日孝衣,似玉面仙人般不见喜怒。
……
佛堂香烟袅袅,南迦叶跪坐于薄薄蒲团,笃笃木鱼声不绝于耳,他遵守戒律清规,对世间众人一视同仁,不生亵渎心、痴妄心,不对任何事物产生偏执或偏爱。
猫儿似的红衣少年躲在金色帷幕后悄悄做个噤声手势,他蹑手蹑脚关了门,才踩着轻巧步子来到南迦叶面前“哥哥怎么又在佛堂诵经?这岂不是很无聊么?今日天气晴朗,为何不跟我一块出去玩。”
而跪坐在蒲团上的白衣青年依然轻声诵经,他双眼敛起,并不看周围,如同未曾察觉他的到来。
少年似乎有些生气了,又凑过来,比优昙婆罗花还要柔软的嘴唇在南迦叶脸颊上缓缓摩挲,他亲吻青年的脖颈,黑发被撩到耳后,露出小小的耳垂,上面有一颗微小的耳洞。
“今日好奇怪,你怎么不理我?”
见白衣青年仍旧无动于衷,少年便彻底恼火了,骤然退远几步,怒气冲冲地瞪大眼睛,咕溜溜直转:“你……”
他话还未说完,就见面前的白衣青年淡淡抬起眼,绀青色纯粹,毫无一点杂色,如神佛般怜悯仁善,似在看他,又不似在看他“一切妙欲如盐水,愈享受之愈增贪,令生贪恋诸事物,即刻放弃佛子行。①”
“所以,你只是我的贪欲,我并不想念你。”
几乎是在他说完的一瞬间,面前的红衣少年烟雾般骤然消失了,南迦叶又低下头,平静诵经,在空荡佛堂中,青年几乎静谧不似真人,唯有手中菩提子微凉,驱走那些妄念杂欲。
“觉知多欲为苦,生死疲劳,从贪欲起;少欲无为,身心自在。觉知心无厌足,惟得多求,增长罪恶;菩萨不尔,常念知足,安贫守道,惟慧是业。”②
在空茫与无尽之中,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鼻尖须曼那华香浓郁,忽然有一道棉花似的柔软,蜂糖一样甜蜜的声音贴着耳畔呼唤他,游蛇般狡猾地攥紧他耳朵里,狡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