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殿里的香火台供奉着密密麻麻的牌位,南迦叶拿了三炷香,插在香炉里头,开始轻声诵经,只是念了没多久就听到身边传来陆白哼哼的声音。
也许是看四下无人,陆白凑近了小声问:“为何给他诵经,萧妃如此尖酸刻薄,哥哥明明没任何错处,她寻不出凶手是谁就把脾气撒在你身上。”
少年的气息干净,如同寺院外的青竹细雨,纯粹自然,不同于寺里的沉闷佛香,也不同于昏黝厢房里燃着的长明灯,明亮得仿佛一眼可以窥见塞外的沙漠骏马。
南迦叶的长发垂顺而下,仅仅以一根发带束起,他拢了拢雪白袖口,语气平静:“她生气是因为慕容天翎为我而死。”
“那也不是你的错啊,本来就是他们欺男霸女在先。”陆白自言自语,又觉得不对,可不好纠正,只得讲:“这世上痴男怨女多了去了,哪有被人看上就非要嫁给他不可的道理,人都死了还要你为他守贞节牌坊。”
“哥哥都不生气吗?”
无数的黑影笼罩着南迦叶的脊背,他总是沉默,被严肃地苛责,以戒律鞭策,一道又一道,直到伤口不愈合,他能负伤行走而面不改色。
戒律清规,五毒六妄七情八苦,都要恪尽职守,手中白玉菩提子温润冰凉,已经被南迦叶体温暖的温热,许久,他双手作揖,睫羽纤长似雨幕密密匝匝:“世人无罪,作为佛子,理应常怀柔和容忍之心,慈悲怜悯众生,不能懈怠。”②
【??作者有话说】
①原句引用《法藏宝库》
②原句引用翻译《法华经》是佛子说法,常柔和能忍,慈悲于一切,不生懈怠心。
第45章 狸奴(七)
优昙婆罗花,被称为天界之花,传说三千年开一次,开放时便有圣人降世,普度众生,其花洁白美丽,圣洁脱俗,不能叫常人所见。
而南迦叶降生时这并非是百姓颠破流离、人间地狱的末世,五国海晏河清,歌舞升平,他足腕间优昙婆罗花图样花枝细长,只有在前端坠有一点花蕊,共有二十一片花瓣。
他的母亲并不信佛法,只是南迦叶降世三日后便有天泉寺思藏主持闻名而来想要收他为徒,思藏主持一见到妇人手中婴孩竟然有一双与众不同的绀青眼便很高兴,所谓佛有三十二相,其中有一相便是绀青眼,后来南迦叶在天泉寺年岁渐长,身有莲花异香,亦是佛相一种。
自此便彻底有了佛子美名。
山间修行艰苦,不近荤腥,南迦叶并非南家唯一的儿子,在上还有一位大哥,在下也有两位弟弟,他幼年离家,带发修行,母亲十分不舍,早年间时常一人带着衣服与吃食来寺中找他,天泉寺天阶一万一千阶,从南迦叶是怀中襁褓到垂髫小儿,他母亲风雨不阻,每日都前来,七年时间一共踏破了三百三十一双布鞋。
到了南迦叶四五岁稍微能记事时,已经经常看见母亲的眼泪,他小时候身体孱弱,又不进油水,自然清瘦,但有许多人都夸他有前宋遗风,唯有母亲每次见到他穿着单薄僧衣手持念珠便难过得潸潸落泪。
南迦叶幼时就经常听人说他母亲并不美丽,不知道怎么生了个神仙似的玉娃娃来,他心中并无美丑概念,佛经中世人皮囊也不过是虚妄色相,但唯有一点,他觉得温热的眼泪晶莹剔透,实在是很美的东西,母亲见他的时候经常落泪,泪珠坠在他的掌心里就成了滚圆的一颗珍珠。
母亲总是哽咽着说:“你受苦了,我的儿,是为娘没有能力,不能把你留在身边,众人皆道你是佛子,合该吃斋念佛,可为人母,又怎么忍心看幼子受苦,惟愿上天垂怜,叫我儿健康长寿,不必坎坷煎熬。”
可什么是苦……又怎么苦了?
母亲带来的滚烫糖酥饼,入嘴生津,南迦叶默不作声,寺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