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霖军呲目欲裂,想到两个儿子接连惨死,几近心神俱毁,悔恨让他舌根都发苦,恨不能当初就直接打死陆白这个孽畜,在痛苦与愤怒的驱使之下他再一次挥动了戒尺。
“唰”地一声,铁戒尺暴烈地破空,就要落下时,却被人以柔软的掌心稳稳接住了,自此,不能再推进分毫。
未曾预想的情况让陆霖军露出愕然的神情。
陆白稳稳地攥着那把戒尺,好似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往日的疼痛也让他不觉得疼痛了似的,明黄穗子在漆黑眼中晃荡,烛火朦胧。
“您又要打我?”
平静的反问却忽然叫陆霖军说不出话来,他眼中怯弱可怜的小孩攥着那把棕红色戒尺,慢慢逼近自己,从西边落进的日光,是薄暮的影子,在太阳的余烬里他的身影被拉长得巨人似的庞大,几乎令人心生恐惧。
“唰”地一声。
戒尺再次落下来了,陆霖军不禁退后几步,却退无可退,他条件反射性地闭上了眼睛,甚至抬起手下意识抵挡。
预料中的疼痛却并没有来。
半晌,一声极轻的笑声落在陆霖军的耳边。
陆白喃喃着那两个字,反复的。
“父亲……呵……父亲。”
陆霖军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姿态是有多么可怜又卑微,他整个人都往后躲,瑟缩着蜷在椅子上,未知的恐惧叫他手指不自觉地发颤。
陆霖军脸颊瞬息间涨得疼痛,热血烧红了他的胸口。
他感到羞耻与懊悔。
他宁可陆白刚刚的戒尺落下了。
但陆白没有,他将戒尺丢在一边,如同来时一样,平静地离去了。
第26章 疯犬(二十六)
窗外又下起秋雨,淅淅沥沥,杜薇微养的白色玫瑰花还未绽放就被接连暴雨揉碎一地,青青草地上遍地都是小小的花骨朵,心疼得她连着骂了好几日的贼老天。
陆白解决完陆彦与蒋东堂两大隐患,又顺利坐上继承人位置,正是春风得意之时,草草应付完前来贺喜的宾客,拖着一身疲惫身躯回了老宅。
此时那里已经被陆白接手,他将陆霖军送到了前世一处小别墅养着,请来了十多位五大三粗的保姆,剥了他手中权利,就连从前陆霖军那些部下都被驱走或被遣散了,偶尔也有想要营救老爷子的,尽被陆祁解决了。
说来也怪,自那日之后,陆霖军便像失了心神,缄默不言,一连数日都不曾开口说话,直至陆彦下葬那一日陆霖军终于从屋子里出来了。
或许是许久不曾在光亮的地方看见过对方,乃至于陆白瞧见的时候都觉得陌生,眼前这个略微佝偻着身躯的老人是谁?
鬓边都生出了大片白色,丝丝缕缕,他眼眸不再锐利如刀,而是黯淡如一腔死水。
喉间生涩,声音也低沉,他瞧着陆白,过了许久,才软了口气讲:“他……陆彦好歹是你哥哥,他的葬礼,你不要……不要太过苛责。”
一身白衣的青年,模样矜贵,眼眸狭长,正是一副薄情寡义的美人相,头发都利落束在脑后,此时微微带着笑,淬了毒一样漂亮又平静:“我陆家的人,死了之后自然要风光大葬。”
陆霖军又沉默半晌,似乎想要开口,又不知道讲什么。所谓成王败寇,当他失去对陆白掌控的那一刻就料到了下场,就连当初他自己上位……所作所为也并不比陆白仁慈多少。
这些日子陆白大批遣散老员工引得众人不满,毕竟陆家关系网复杂,底下暗潮汹涌,彼此寄生互有利益关系,陆白却全然不管不顾,手段酷烈,像一头嗅到腥气就不放的狼,与老人间互相撕扯,将陆家扯得四分五裂。
这样肆无忌惮的行为,不知道受了多少诟病,外头都悄悄在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