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匆匆洗了把脸,就与龟公一起上楼了。
天香坊,二楼,乌沉金靠在窗边,桃花眼微眯起来,他的父皇老了,人也变愚笨了,竟想要一个八竿子打不着已经遁入空门的修士来当太子。
可笑,修仙人士寿数何其漫长,对方又如何会将王朝放在自己修炼之上,难道要大夏王朝从此断送在那乌啼月手中吗?
他不言不语,身上散发的气息却十分可怖,连一旁的倒酒的侍女都忍不住发起抖来。
酒水撒在了桌上大半,乌沉金正欲发火,忽然有人默不作声接过了酒壶,又是那一日见过的哑奴,穿着粗布衣裳,她不漂亮,甚至还十分贫困,可她的脸上却从没有其他人那样卑躬屈膝的姿态。
这让乌沉金好奇,也觉得奇妙。
“你不怕我?”
那双乌漆漆的眼眸盯着他,然后缓慢地摇了摇头。
乌沉金哈哈大笑,方才那点不虞烟消云散,一个小小哑奴竟然不畏惧于他,他“啪”一声合拢掌心,微一抬手,语气又变得冷淡起来“赏。”
他身边的侍从立刻就丢出去一锭银子。
哑奴知道自己一向不讨人喜欢,是以客人的侍从也看不起她,慢吞吞走过去将银子捡了。
沉甸甸。
少女虽然模样不起眼,肌肤却十分白皙,赛霜欺雪,毫无一点儿瑕疵,唯有脖颈处的红梅点点刺目,乌沉金的嗅觉很是灵敏,他嗅到萦绕在陆白袖口一点儿熟悉的瑞龙脑,眼眸滑过一缕暗色。
瑞龙脑是他十二弟的钟爱之物,正因为他钟爱,于是圣上便再不将这香分给其余任何皇子,也不允许擅自其他人使用。
目光落在哑奴脖颈处是印痕上,他几乎要忍不住笑意。
一向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乌啼月知道他昨夜是跟一个青楼里毁了容的哑仆一起渡过的吗?
不,他必然不知道的。
因为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倒在天香坊的后门,乌啼月素来好洁,目下无尘,如果真的知道自己进了什么地方,只怕是宁死也不会碰这哑奴一根手指。
乌沉金想到此处,也不再露出先前的阴沉神色,反而和颜悦色起来。
“你先下去吧,冬日凉,不好总这样跪着。”
陆白直觉他或许是看出了什么,但却也说不上多么在意,九子夺嫡,无论是乌啼月死了或者是乌沉金死了都与他毫无干系,只是顺应故事发展罢了。
奇怪的是为何现在也不曾看见别枝鹊,对方应该也一同进了秘境才是,难不成是与百里元知发生了什么?
连着小半个月过去,乌啼月的眼睛日益好了起来,虽然他更多时候并不与陆白说话,但陆白看得出他心情好了不少,二人的言行举止也比往常更加亲密。
乌啼月不知道他的名字,总叫他娇娇,他模样生得冷淡,念缠绵悱恻的两个字时也能念出含蓄蕴藉,冰清玉洁之意。
陆白只道修无情道的或许都喜欢这样装模作样,并不放在心上。
只是又一日,乌啼月要取下蒙眼的绷带了。
陆白只在一旁站着,忽而手背一重,搭上一只右手。
乌啼月说道:“娇娇,我从前说过要娶你。”
他略有点漫不经心地应了,取下了最后一圈绷带。
或许真的娇娇当时会很开心,甚至喜极而泣,然而他是一个男人,并不会对娶亲这样的誓言有多少心动。
男人细密的眼睫轻轻颤抖,而后渐渐睁开了,眼眸乌黑如两丸浸在冰水之中的黑曜石,清泠泠而毫无一点杂色。
他目光扫过少女苍白的面庞,眉眼平淡,还有一块粉色胎记,只略一停顿“我不会食言。”
乌啼月的确没有食言,或许从这方面来说他算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