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甩开他的手,手指点向自己胸口:“那是我的血脉!”
“我十月怀胎、孕吐、双脚水肿、彻夜无眠尿频、分娩疼得昏过去、胀乳、哺乳,血脉之父,你做了甚?”
她凌厉地一句接一句,毫无往日柔婉,激动着手紧握成拳,刚包扎好的绢条又移位,谢轻影拉住她的手,重新给她包扎。
她另一只手捏起两尾红玉鱼,差点戳进谢英盛眼里,“老爷子为甚全给他?不是恩赐,他们欠他这个嫡生长孙、欠我的!”
“他出生根基不足,小小黄黄一团、哭声不响亮,谢府已然在放弃他,甚至张罗欲为你娶平妻,延续嫡系,闺秀画册一本本往夫人院里送,对吧?谢英盛?”
“我没要!”
陆婉没理他,继续怒视他低吼:“是,谢家有钱,请六个乳母,每日晨昏定省,老爷子、夫人没少关慰,你回府也会守摇篮前看看他,但……”
“你们甩着嘴皮子,备着后路,只有我……”她转身向垛墙山崖,泪流满面,“只有我一心相信他会活下来、长成健硕高颀聪慧;”
“只有我,为他能活下来起夜哺乳、熬煮肉糜汤一口一口地喂、张着双臂引他学步……”
他长成健壮胖娃娃,他们说慈母会败儿,他三岁开蒙,被带离她住书房,学算子学诗文。
她哭说着没听到垛口墙外一声诡异闷响、紧着一记隐忍闷哼。
“只有我真正爱他、心疼他……”她望着黑黢黢云山、望着适才吞噬谢麟纵身一跃的漆黑深谷涕泗滂沱泣不成声,心像被只大手揪住狠狠抓揉,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这些是她该做的,她从没、从不对孩子说叨,她不讨念功劳、苦劳,这一刻,她忿恨口伐谢府,也是对被落陷进黑茫茫的谢麟诉说……
那些不计身份功利目的、绝不轻言放弃的……
她眼睛蒙着厚厚泪层,远处乌云团、山道、火把、垛墙,一切像沉在水下颤晃变形;
模糊视线中,那个吞噬谢麟的垛口,缓缓冒出个熟悉的大脑袋,渐次大半个上身全冒出来,夹杂毫不掩饰疯狂兴味、欣悦得意的两道幽烈眸光透过泪湖灼烫着她?!
她仿佛没听见周遭惊叹声,胡乱抹开眼里脸上泪水,看向那个双手撑趴墙头看她的大少年,手脚并用扑过去,眼睛大瞠,死死盯看他;
与她相似双眼皮深刻一弯泽润下卧蚕皮肤玉白天庭秀毓。
整幅左颊破皮,颧骨处拇指大小血肉模糊几见骨、一小片皮肉如她适才未包扎前甲片搭拉晃颤着……
【啪】、【啪】,接连好几个耳光,兜头兜脸甩向他,他右颊、颈脖漫起通红掌痕。
打得太狠,她栽在他身上,顺势张嘴往他颈窝怒咬一大口,叼噬住皮肉不放,像小狗似呜呜嚎哭摇头晃脑,“你做甚?!”
鲜血漫漾齿间,带着浓烈血腥、泪水涩咸冲入喉腔,仿佛另一种意味的血脉交融。
旁边谢轻影和谢英盛没拉她,各自起身,林天华蹙眉拍了拍谢英盛肩,抬头望天,这糟心背德的雪灵乡俗。
林清非也从墙外爬上来,翻了翻白眼,右手指关节略青肿,林天华了然地摇了摇头,又莫名瞥了眼左边山崖边树下的女儿。
没想段岩刚到,尚未交锋,内里先来了通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