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铃推开严在溪的手前,严怀山先握住了弟弟的手。

严怀山的手薄了。

这是严在溪脑海里浮现的第一想法。

不似以往宽厚温热,严怀山的手发冷,隔着两张很薄的皮肤,严在溪感觉到他掌心的骨骼磨在手腕上,因为捏得用力,所以有一些的疼。

“哥……”

严在溪应该生气,他觉得他必须要愤怒,无论是严怀山强势的威胁还是他的利用。

但严在溪没有生气,他说不出话来,也不敢动。

既不敢当着家人的面回握兄长的指骨,也不想从严怀山轻微颤抖的掌心下挣脱。

他像只在一切生物齿牙前张牙舞爪的拇指蜗牛,可供养他生长的蜗牛稍伸出长角,他便偃旗息鼓,重回卵壳。

房里的人都看着他,严怀山也看着他,不过每一个人目光中饱含的情绪都不大相同,严怀山则是所有不同中最特别的那一个。

大病初醒,严怀山面对所有人,面对弟弟说的第一句话。

“瘦了。”

当着双亲的面,严怀山从前总不会这样明目张胆地对他与众不同。

就像严怀山每年都会送给严在溪的相机,和每年总送给严虹的钢笔、送给母亲的彩宝、送给父亲的古董,他们总默认严怀山无论对谁都是一视同仁的冷漠。

但就连严在溪在内的家人都不知道,只是因为严在溪的相机,才有了严虹的钢笔,母亲的彩宝,以及父亲的古董。

这两者有很大的不同。

严在溪向来不是安全感丰盈的人。

而严怀山又总在貌似给予他独一无二的时候,又似有若无地疏远。

严怀山说他是高飞的风筝,但严在溪觉得他哥才是那根总扯得风筝心律不齐的线。

绑在树上的线要给风筝自由,结果等风筝飞远了,线又讲他不愿意了,他讲他只有那一个风筝,如果风筝真的飞走了,他这根线会孤苦而死,不如现在就烧断吧!

但他们生来就连在了一起,线如果没了,风筝也活不长久。

行吧,行吧。

风筝飞得低了一些,线是捆在树上的,只能由风筝来靠近了。

严在溪在严怀山的手脱力时先一步回扣住他的手指,两个人指骨贴在一起,像合抱的树。

“哥,你”

话卡在嘴边,严在溪不知道要讲什么,因为想讲的话太多了,找不到最想先讲出口的那一句。

众目睽睽下,声音顿住的严在溪突然俯下身去,凑近了严怀山一点。

他用柔软的指腹轻轻地抹过兄长的眼角,很认真,眼皮都没有颤抖,也很缓慢,指尖擦过严怀山长且发黑的睫毛。

“哥,”严在溪露齿笑了,一颗发尖的虎牙抵住嘴唇,“这里有一根睫毛。”

他抬起摸过严怀山眼角的那根手指,得意的笑起来,像从海滩沙堡挖出蓝色海螺的小孩。

第52章

他们在病房里待了没多久,有另一位医生敲门走进来,提醒各位注意探视的时间还有五分钟结束。

陆续有人从病房离开,他们来之前房间还很空旷,人走了,留下许多包装精良、饱含露水,将角角落落都塞得很满。

严在溪坐在病床旁靠窗摆放的圆凳上,只是因为严怀山没有放手。虽然被人看到可能会引起疑惑,但严在溪不愿意想那么多,也不想去试想。

严左行去送别前来探望严怀山的合作伙伴,严虹和丈夫则替父母告别其余千里迢迢赶来的亲朋。文铃和一个前来拥抱自己的女性闺友互道保重后,就亲自拿起一条软帕在水盆里沾湿,动作温柔地擦拭儿子的眉眼。

严怀山在这个过程中,视线不转变地看着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