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嫌,阿著暂时住到了新闻馆去。谈镜合独自躺在床上,却不觉得冷清,反而来来回回幻想着明天早上的场景:到时候,阿著会穿着一身红色吉服,骑着黑色大马来到谈家大宅,迎接他的新郎。

“嘿嘿”

谈镜合在床上打了个滚,不小心压住还没好全的伤口,唇边的笑容却抑制不住。

不行不行。他连忙告诫自己不要太过兴奋,免得睡不着,导致成婚当天顶着乌青眼。这么想着,谈镜合揪着床单侧躺一会儿,可没多久,他还是忍不住,把头埋在被子里嘻嘻一阵。笑完,又自己拍自己的脑袋,嫌自己太傻。

就这么折腾来折腾去,等到午夜,谈镜合才歪着身子睡着了。

这梦比平日来得凶,也许是夏日暑气作怪,梦中也一派繁杂躁动。

梦里是红色的大厅,四处是笑笑闹闹的人们,一盘又一盘精致的喜菜在眼中划过。紧接着,有唢呐响起来,可它唱的却不是什么成婚的曲子,而是什么“青鸟嘿”“飞回青山!”

梦中忽有好多身强力壮的矿工,他们一起挖矿,又一起挥着武器跟人厮杀。唢呐声突兀地停了,红色大厅里参加婚礼的客人们尖叫着,纷纷朝外逃去。矿工们和人争斗而流出的血在婚礼中蔓延,一直蔓延到台子上去。台子上站着一个男人,分辨不清样貌,只听到他说:

“势必追杀叛党!”

快跑!梦中有人说。谈镜合挣脱了自己红色的吉服。他一直跑,跑到青泥山上,结果不小心从山道上滚了下去。嘭的一声,他撞到了一棵树。脑袋疼痛时,忽然有人来到他面前,将他抱起,温温柔柔地对他说:

“晚安,好梦。”

谈镜合猛吸一口气,从床上惊坐而起。

四围还是黑暗,看上去不过睡了一两个时辰。脑袋上有确切的疼痛,谈镜合回头看了看,是自己睡相太差劲,撞到了床靠板。盯着那靠板,谈镜合心跳极快,阵阵难以抚平的焦虑在胸中蹦跳。

不一会儿,他光脚跳下床,快步走到窗边。

天空中的月亮还在,只是被云朵遮住了面庞,看得不那么真切。

谈镜合见到那朦朦胧胧的月亮,心里得了一些安慰,弓着背,慢慢回到床上。

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没什么睡意。可脑子困乏,只好闭眼养神。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会儿,或许是半个时辰,外头响起说话走动的声音。

谈镜合勾了勾唇角,心里嗔那些佣人,饶是大喜日子也不用起这么早来预备嘛。他动了动身子,准备继续休息,谁知外头走廊里传来着急的脚步声。

一个老妪惊慌大喊:“少爷,醒罢!”

谈镜合心跳似有一瞬停滞,他掀起薄被,飞跳下床。

双脚胡乱套上拖鞋,他快速往外走了几步,又跑到床边抓起外套。一边胡乱披上外套一边朝外走动,用力推开门,嗒嗒跑了出去。

漆黑的院子里没有点灯,哪怕亮起一盏灯笼。谈镜合差点被绊倒,扶着门框来到大堂,左右望了望。身后急忙跑来的老妪立刻扶住少爷,又放开手,指了指外头仆人偏房。

顺着那粗糙的手指,谈镜合望向内院花园。院中栽着桂树,绿叶子层层叠叠,茂盛得可怖。

谈镜合咽了口口水,抬脚前行。这院子他穿过无数次,可从未有这么一次,走得如此艰难,如此焦急。

他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好像人在黑暗中行走,不知走到哪儿就会踏进深渊。

等过了院子,谈镜合脚步顿了一下,又立即穿过垂花洞,推开红色门。

一推们,排排仆人房显在眼中。许多佣人站在房门外,一盏盏蜡烛、灯笼拱起白日般的明亮。谈镜合赶忙拿手去挡,在指间的红色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