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瑶走得很慢，鞋底不时擦过地面，溅起一串串油珠，油珠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弧线，又悄然滴落，融入了楼内地面的油渍之中。

在这静谧的空间中，终于出现了温和表面下的裂痕。

江月面上微笑现已荡然无存。

她没有逃，也没有如她威胁的那样将一切付之一炬。她只是宛如局外人一般旁观着顾瑶，双手紧握。

在顾瑶重新站到她面前时，又有了新的异动。

【嘀。】

天下系统的音效响起。

【已检测到一位候选人顾青（秦卿）好感波动，正在计算中。】

顾瑶的思绪被系统的播报声打断。

而等他后知后觉地听清内容，他又想笑了。

他赌赢了。

江月的视线落在顾瑶的脸上，她的唇微抿着，眸光颤动。

片刻后，她弯起眉眼：“真的，很羡慕运气好的孩子呢。”

顾瑶说：“我想，我也是站在你这边的。”

江月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四周再次被沉默所笼罩。

片刻后，她叹息道：“请随我来吧。”

二人沿着旋梯缓缓攀升，足音在静谧的楼内回响。乌木雕扶手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润泽，拾级而上，雕窗的影子争先恐后地倒在顾瑶的身前，在棕红色的台阶上，轮廓宛如一朵朵绽放的血莲花。

“你觉得，世界上有神么？”江月说。

顾瑶顿时愣在当场，心中虽有几分惊诧，但这问题并未全然出乎他的意料。

他思忖片刻，谨慎地说：“我相信命运。”

“是啊，”江月的嗓音略带疲惫的沙哑，“有的人天生好命，有的人天生低贱。”

顾瑶意识到她好像在寻求一个答案：“可能，神不在乎人的命运。”

江月笑了一下。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秦淮河畔，翠袖红裙，皆听命于相思馆。你可知晓缘故？”

她不等顾瑶反应，自顾自地说道：“因为，大家都是……妈妈的孩子。”

妓女所生的孩子，会去哪里？

如果按照原来的贱籍制度，这些孩子也会被记入贱籍。

但总有人不认命的。她们或许已经不得解脱了，但是这些不能决定自己命运的孩子，不该继承自己的卑贱。

这些见不得光的孩子，会被送到相思馆。

“有些兰笙裙7274741⒊1孩子命运多舛，初临人世便身染恶疾，溃烂而终；而另一些则得天独厚，被权贵之家所青睐，纳入羽翼之下，享尽荣华。”

“幸运真好……但是，可怜的孩子，真的，好可怜……”

顾瑶心头一紧。

可怜……江月在说别人可怜，可是她自己的苦痛，暗流涌动着渗透至骨髓。

顾瑶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变得沉重，每一步都似踏在棉絮之上，缓缓而行，仿佛在无声地与江月相和。

随着二人慢慢踱步而上，视野逐渐开阔。仰头处，抱子母神的彩绘在月色中显得格外斑驳陈旧，终于，他们走到了旋梯的尽头。

【警告，该候选人好感波动剧烈！】

【顾青（秦卿）好感波动剧烈！！】

这一层，幽暗而静谧，未点一星灯火，唯余皎洁月光透过高耸的落窗，铺洒于地板之上。

这些窗棂与下层的精致华美截然不同，简单牢固地几乎将整面墙体敞开，搭着伸至大湖之畔的延桥。

放眼望去，湖面波光闪烁，宛如撒上了一层细腻的银粉。

那象征着花魁身份的花船静卧于湖面，夜风轻拂，不仅带来了湖水的湿润气息，还夹杂着艨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