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与闯入者的距离不足三尺,那群人偶般的存在也没有因为顾瑶的出现产生一瞬的停顿。

她们身姿标准,毫无差别,略显僵硬,按部就班地执行着交接仪式,唯有眼中的异样目光斜视着二人,一如生硬的木偶,目不转睛。

等至交接完成,一队人换班离去,都未曾有人出声。整栋花楼寂静如深潭,仿佛是凝固的戏幕,只有一双双眼目还能探知外界,直直地盯着他们。

花渔蹙起眉心,又迅速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顺势回握了顾瑶的手,捏住她的几根手指摇了摇。

顾瑶抖了一下,两站在桥廊上被众人注视的感觉让她非常不安。

她拽着花渔的手,把他扯到身侧:“你不是要和她们打招呼吗,她们没理你,你去看看呀……”

永安王记忆里的相思馆根本不是这样啊!

花渔被她用两只手扯着,刚刚的花式自爆也被她非常没良心地歪曲。

他的笑意愈深,也用双手和她相握:“好呀,我们一起去打招呼。”

顾瑶的咬肌微动,进退两难之际,她感受到了几滴水珠往她上砸,没一会儿,便飘起了毛毛细雨。

“下雨了,”花渔松开了手,笑着指了指对岸的高楼,“看来,神意如此呢。”

……好诡异。

顾瑶听不进去什么神意天意的,抬起头,仰望这栋楼宇。

花船抛锚于岸边,桥下江水幽深,眼前的楼宇如灵异之物矗立于江畔。雨水和雾气流淌着幽玄的烟雾,木纱舞动,窗影交错涌动。

太安静了。

此处楼宇和方才经过的相思馆根本就是两方世界,它漆黑如远山,三层高的阁台竟然没有一处点灯享乐。

檐翘处泠泠汇聚水滴,月光渐渐被乌云遮蔽,微弱的月华宛如星点,撒在了孤楼之上。

顾瑶瞳孔顿时收缩!

那些本该坠落的水滴和雨水似受到了什么隐形的阻碍,被引导着凝聚在了某处。

一场蒙蒙的雨雾,竟然暴露出了一张遮天蔽日的细网!

无数晶莹的细线宛如蛛丝,从中央扩散,又以顾瑶不能理解的方式中断,密密麻麻地扩散开来,最近处,正是那些侍女的全身关节。

顾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雨水打湿了衣衫粘在她的皮肤上,她的额头有点湿润了,可能是雨,也可能是汗。

乌云已经彻底遮蔽了月亮,如同转瞬即逝的毒蛛,等待猎物落入它的巨网。

唯有楼宇中央的重重回门纱帐后泄露暖橙色的温煦的光辉,也是他们唯一的生门。

花渔眉眼弯弯:“运气真差呀,小公主。”

雨越下越大了,顾瑶在冷风里打了个寒颤,现在浑身湿透的模样,再偷溜回去,肯定会在途中被发现。

顾瑶低声问道:“里面……是日月神教的谁?”她见识过这些牵傀线,在和秦卿的交锋中。

花渔的眉毛微动,看起来有些惊讶,似乎没想到顾瑶居然能猜出日月神教来。

顾瑶深吸一口气,迈步往前走:管那个来者是谁,她只要能得到母后的消息。

花渔快速跟上她,再次勾住了顾瑶的手,又安抚小狗那样戏谑地拍了拍。

发现她不理自己,才说:“本来应该是赵护法。”

本来应该……?

他们走入了楼内。

一重重薄纱巾帛宛如灯笼的竹罩,越往里灯火越盛,琉璃盏半悬于梁,雕梁画栋,丝帛如云,矮松梅盆,未磨铜镜不照影,窗槛密棱透柳枝。

足下绒毯编织精细图案,踩踏时无声无息,顾瑶不由得屏息敛声,直到望见了内堂的画面。

花魁江月坚强地拦在一众侍女的身前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