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停注视着少年人坚定不移的眼神,那是属于固执者,痴愚者,哪怕撞破了南墙了不会回头的决绝。
他挥剑成千上万次,汗水流入眼眶却不擦拭,后背的衣衫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脖颈上挂着一圈白色的盐霜,掌心被摩擦破皮渗出鲜血,殷红的血滴滴落入土地,催生出蓬勃的脆竹。
他的心在怒吼!
“我要重振青阳!”
“我要天下人承认,我才是世间第一的天才!”
“我是元应春!”
第96章 回不去了
喝声如滚滚天雷,水月幻镜瞬间遍布密纹,徘徊于破碎的间隙。
就在彻底碎裂的下一刻,本该是一段执念,一段记忆,前世半身的元应春突然像生了神智一般,百折不挠的目光刺破了重重迷障,直直向殷停射来!
殷停瞳孔一缩,尚且来不及思索是不是师父的半吊子法术出了岔子,便看见一只遮天蔽日的大手从天际而来,五指山一般结结实实将他抓在了手中。
“噗通!”水面划破涟漪,余明滴水的手掌中笼着一尾小鱼,那小鱼摆了摆尾巴,滑落下去,在半空中化作了殷停的身影。
殷停心有余悸地吐出口浊气,压着胸口,回想着在幻境中见到的人,再也压不住满腹疑问,抬头直视着余明,脱口而出道:“师父!元应春,不,掌门的水月鱼为何在这缸中?”
“您暗算了他?”他已在心中排了好大一出师兄弟反目,争权夺利的戏码。
莫非师父和褚寂联手,就是为了对付掌门?
他忍不住揣测起来,看余明的眼神带着惊疑。
对上殷停明显变味的眼神,余明既不试着挽救自己在徒弟心中被染得黢黑的印象,也不为自己辩驳,而是云淡风轻的笑了笑,语气隐晦而神秘,
“时机未至。”活脱脱一副神棍像。
又是这句话!又是时机!
殷停听腻了余明的搪塞之词,师父永远在幕后计划着一切,却半点不漏风声叫他知晓,就仿佛他从来不是师父的徒弟,而是他纵横棋盘上的一颗黯淡棋子。
对了,棋子
殷停的心蓦然空了下,脸色白了一个度。
棋子是不需要知道各种缘由的,只需要等待着时机,成为棋手手中冲锋陷阵的小卒子,用过之后呢?是被弃如敝履?抑或是得到可笑的“师慈徒孝”?
无论哪一种殷停都憎恶透顶。
他求的道,修的心,绝不是为了受人摆布,哪怕这个人是师父!
他笑了,笑容惨淡讥诮,他将天理伦常,师恩如海全抛却脑后,毫不避讳地和余明对视,刺道:“什么时机?等我们死在虚为天?”
他顿了顿,以更紧迫的目光盯着余明,接着道:“师父恕罪,是徒弟不自量力,不该是我们是我。”
“只有我,唯独我。”
余明嘴角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对上殷停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眼神,他却住了嘴。
有些怨怼深深埋在心底,哪怕自己无知无觉,那怨怼却在忠实地积累,直到在心底抽出枝桠,孕育出阴暗的花。
“我从来都觉得师父并不喜我,祝师兄是您亲手养大的第一个徒弟,是您想收的。姜师妹是您亲自寻来的,也是您想收的。”
“唯独我,不是您想收的,你我这段师徒缘是我强求来的。”
殷停强忍着眼泪,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嘴,理智出窍冷眼旁观着这个眼眶通红的人,心中嗤笑,这是哪个小鬼要哭鼻子了?
原来是我。
“您对祝师兄关爱有加,对师妹亦是谆谆教导,就连秋衡,您也愿意为他惹上因果,唯独我!”
“我便是想见您的尊面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