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鼓旗仰头瞪着钟知生,脖颈一片都是红透,眼眶赤红地泛着亮泽,像是用刀顺着眼睛的轮廓狠狠剜了一圈割出来似的。

“你明明知道的。”

第七十六章两不相欠

“那我呢?”钟知生紧紧地咬着牙,“怎么如今倒像是我抢了你的似的。”

“你是不知道我对他的心思,那时讥讽他与太子蛇鼠一窝,叫我不要和他交好的,不是你吗?”

“结果转头你就和他搞在了山洞,那时你可曾想过我是何等心境?”

钟知生面红耳赤地厉吼,脖颈都是暴起的紫色青筋,眦目欲裂地瞪着钟鼓旗。

钟鼓旗何时见过他如此之态,被他一吼心下莫名一虚,也撑不起方才欲咄咄逼人之态。

他的视线游离着,“我以为你不是那个心思,而且那时我们都还不大……”

钟知生冷哼一声,“论年岁我长于你,怎么就许你有这般心思,我就不能了呢?”

“你又何必自欺欺人,你自个儿扪心自问,你当时就一点、一点也没想过,我是欢喜着他的?”

钟鼓旗喉头咕嘟一下,却是不说话了。

扪心自问。

当时钟知生对钟玉河亲近之意明晃晃摆在眼前的时候,他尚是视若无睹,此刻叫他再去深挖,不过只是挖出心知肚明的龌龊烂泥。

他那时掏心掏肺,没有任何怨言的全力辅佐钟知生,除了二人之约,和对钟知生君主之才的笃定,难道就真的没有那么一点愧疚吗?

我捧你坐上全天下最至高无上的位子,千疮百孔亦浴血奋战,你就谅我从你那里偷走的年少绮梦。

钟鼓旗抿抿嘴,闭眼道:“我有愧,此遭我助你颠覆这皇城,也算全了你我十几载兄弟情谊,他事暂且不提,可否?”

钟知生撇过头去,不言。

半晌,落叶飘摇入水泛涟漪。

钟知生声音低沉地应道:“好。”

“事成我们谁也不欠谁,你要带他走,我不拦你。”

他沉沉地呼出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示意钟鼓旗打开。

“空白的?”钟鼓旗的视线抬起,疑惑地看着钟知生。

“留给你写的。”钟知生负手道。

“以你名义写给薛豫立,托他十日后寅时开城门,届时你就让你的人乔装入城,那时商贩进城最多,武器可藏在马车底部或菜篮底之类的地方,守卫换批松散的,最好是昨夜值过夜班的,不会查得太严。”

钟鼓旗收起信纸,“何故拜托他,朝中相关官员有这个权力的可不少。”

“太子党我就不必多说,我们的人又会被揪到把柄,如今朝中还未站队的只有薛豫立和霍靖安,莫非你觉得霍靖安更好说动?”

“薛豫立打太子案起,不是站在我们阵营了吗?”钟鼓旗皱眉。

“父皇觉得他是中立的,那他就是中立的。”钟知生负在背后的手紧攥。

“为何是我去说?”

“你们不是配合默契吗,难道你觉得我去说,他会更愿意去执行?”

钟鼓旗张了张嘴,却也再纠不出什么疑惑之处,只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我去书房写。”

语罢便转身离开了。

钟知生看着他的背影离去已有段距离,这才抬膝跟上。

落叶徐徐飘到他的肩膀,他松开背后紧攥的手,指尖捏着叶柄。

文生常有悲秋情怀,可惜……

落叶被他指尖辗转握在掌心,狠狠碾碎。

枯黄的叶渣根茎被他一扬,细碎地锉骨扬灰。

他的手心通红地映着几个露出血丝的月牙,是方才攥拳之际留下的指甲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