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去手边就是个火台,薛豫立拱着手挡住风,拿着火折子就把火台点起来了。
霎时整个暗室都亮堂了。
薛豫立环看四周,其实暗室并不大,就放了四五个箱子。
薛豫立挨个打开,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就是普通的黄金和银两。
中书令贪污已是事实,从他府里搜出黄金银两也并不是什么怪事。
“不继续翻?”钟知生的声音骤然响起。
薛豫立回身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钟知生也进了暗室,来到了他的身后。
他皱眉继续打开箱子,发现这箱里面居然只是垒得整整齐齐的墨块,顿感不解地看向钟知生。
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钟知生笑而不语,抬手示意他继续看。
薛豫立试探着俯下身子,鼻尖闻到些许清香,不同于普通墨的腥臭,甚至比很多熏香都要来得好闻。
这是……
薛豫立抄起一块拿手一掰,没使多大力气就掰断了,且断口齐整平滑。
这不就是太平漆吗?
“落纸如漆,万载存真”价比黄金的赏玩之墨,烟料上等,极难采制,是有价而无市的宝贝。且自本朝起就定为贡墨,由封疆大吏负责嘱制进呈。由于工序复杂,成品稀少,从来专供御书房,就是赏给官员,多也只有一笏,大概二、三两。
就连霍靖安这样的人上之人,也只有一锭,并不拿来书写,只当作是珍藏,他也是因此而有了见地。
这等宝贝可比什么红玉翠翡值钱多了,如此难见,在这间小小的暗室里,却是有一大箱,又或许是……
薛豫立屏气凝神地掀开下一个箱子,又是一整箱太平漆。
如此一掀再掀,竟接连开出来五箱。
开到最后一箱时,却不是了,里面孤零零地放着一封信,上书:太子亲启。
薛豫立的呼吸都凝滞了,却听太子的声音打上面传下来,逐渐逼近,“你们发现了什么?”
他也不知道自个儿怎么想的,竟一把把那封信揣进了里兜。
钟知生瞥见他的动作,却也没有言明。
太子进来只看到几箱黄金银两,满不在意地道:“明日便启程回长京。”
说罢转身便走了,似是笃定这些东西不痛不痒的,祸及不到他。
确定太子走远了,薛豫立骤然开口道:“好大的手笔。”
钟知生抿嘴笑道:“薛侍郎是什么意思?”
薛豫立信步向着门口走去,“用皂角洗洗再拿针挑就能干净了。”
他的脚步一顿,“指甲缝。”
说罢走出暗室。
钟知生脸上的笑意终于消失了,凝重地举起手,手背背着火光,指甲被照得通透发亮,里面明显夹着些许墨块渣子。
第六十四章生厌
马车轱辘吱呀吱呀地噪响,薛豫立的身子被震得颠簸,他鼻尖耸耸闻到皂角的馥郁。
薛豫立斜瞥旁侧坐着的钟知生,他危坐得稳固,后背直挺如劲骨青松,镇静地手执翰札翻看着。
薛豫立眼睛紧盯钟知生握着翰札的手指,指甲肉缝干净却坑洼,应是他拿针刮剌墨屑剜掉的凹陷。
钟知生蓦地抬眼,迎着薛豫立直勾的眼睛。
两人皆是心照不宣地点头。
煦风拂帘。
窗外的太子骑马而行,面色恹恹地拉着缰绳,低头紧盯着手里攥着的簪子。
凝看良晌他才抬头望着远方云雾缭绕的山顶升起的旭阳。
薄薄的金光照着的眼睛澄澈而通透,眼睫绒绒的灿着金色。
快到长京了,有皇姐在的长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