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谁问过我好不好?”
“我就是要掺和,只有我自己……”
“只有我自己,才知道好不好。”
第五十八章清楚
钟知生骑着马立于不远处的树荫底下,细碎的树影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翳,衬得他眼底的暗光厚重而沉甸。
他远远看见钟鼓旗脚步虚浮地走出公主府门,甚而被门槛绊了个踉跄,心中便有了大半的答案。
待钟鼓旗走近些,钟知生看到他灰白失意的面色,心中已是了然。
“三哥。”钟鼓旗垂眸低唤一声,张着嘴却不知道继续说些什么,如鲠在喉。
钟知生撇过头去,攥着缰绳的手更是收紧,一扯就调转马头离去。
“走。”
钟鼓旗看着钟知生策马而去的背影,回望了一眼公主府朱红色的大门,也决然翻身上马追去。
半年来他在边疆打仗牧猎,骑术精进了不少,却终不复当年有马有剑,怀抱一人就敢天下遨游的少年意气。
……
“娘子。”薛豫立低唤一声,也不知是怎么个心境。
他觉得自个儿听懂了他们的对话,却又觉得每个字都那么陌生。
他不敢细细深想,只哑着喉咙又低沉地唤了一声“娘子”。
“叫魂吗?”钟玉河眸色一凛,张口都是咬着牙的尖利。
可他话一出口,也觉得自己说得重了,明明薛豫立什么都不知道。
甚至于他还要让薛豫立帮着太子扳倒钟知生,他明知长路凶险万分,他明知的……
他心底莫名酸楚得厉害,可权力的火苗却越燃越旺,蒸腾着翻滚着,咕噜咕噜地冒着火辣辣的水泡。
他有些痛苦地皱起眉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不是这个意思的……”
薛豫立慌忙抱着钟玉河,手指轻柔地捻揉着他的额角,“没事没事,我乐意听你说话。”
“怎么说都没关系,我愿意听,你别难受,娘子,你别难受。”
钟玉河身子的颤栗在薛豫立怀里渐渐平息下去,薛豫立低头去看,只见钟玉河的眸色,又变成了浓绿,瞳仁尖利。
好像……娘子最近蛇态愈发重了,频率也愈发高……
钟玉河突然一个猛颤,在薛豫立怀里仰起头,翠绿的眼底映着薛豫立凌厉的下颚。
“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帮太子你会……”
钟玉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薛豫立按在了颈肩,抱得又深又紧。
叫钟玉河的颤抖、话语,都平息在淡淡的皂角香里。
“你做什么,肯定有你的理由。”
“我说过你想要的,我都会捧到你眼前,这不是空话。”
“若是连答应你的事情都做不到,我还算是个男人吗?此等违约背信的小人行径,也枉我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
是了,他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又有功名傍身,又岂是愚笨之辈呢。
此间利害,他又怎会看不明白。
自个儿要把他推入到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境地,他心里早就一清二楚了吧。
钟玉河莫名觉得脸上烧得厉害,那些酸楚的水泡直直涌到了他的喉咙肉口,烧得他面红耳赤,烧得他有口难言,烧得他额角振痛着眩晕。
你怨我吧,怨我吧,总该是有怨的。
林婉柔怨他不安天命,王嬷嬷怨他身为妖孽,世人怨他作风荒淫,太子怨他、钟鼓旗也怨他……
总该是有怨的,怎么会……怎么会没有呢……
钟玉河甚而有种想推开薛豫立的冲动,想离他远远的,可是最终,他的手还是缓缓环上了薛豫立的腰杆,一点一点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