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豫立总算是开窍,起早贪黑地忙活朝堂政事,不再有事没事就赖在他身侧。
他已经连着小半个月早朝结束就赶去吏部批阅卷宗、押审囚犯,更深露重才回府,只草草扒拉几口饭菜就又窝到书房秉烛念读。
剩留的紧巴巴的空闲,他就像久旱的鱼渴水似的贴着钟玉河的耳畔诉些稠蜜蜜的甜话,颠来倒去就是几句黏糊糊的“白首不相离”“情意无可摧”。
钟玉河估摸着薛豫立可能是被封官那日他狠决的斥责刺激,才会着魔似的投身政事。
那日薛豫立捧着暗红的官服火急火燎地奔到他面前嚷道:“娘子,我被封了吏部侍郎。”
钟玉河却是落落穆穆瞥了一眼,漫不经心地道:“我当是什么大官,不过一个二品。”
薛豫立骤然被一桶凉水浇头似的,脸上欢喜的笑意僵硬地一沉。
他讪讪地缩回捧着的官服置在一旁,强颜欢笑地另道:“对了,娘子肯定猜不到今儿我在朝堂碰见了谁。”
钟玉河不屑陪薛豫立玩儿这些没趣的小把戏,面色不愉地并不搭腔。
薛豫立却像习惯似的并不觉得酸楚难堪,径自笑着说道:“我居然在朝堂看到了霍兄。”
“没想到他也会做官,还被皇上封作御史大夫。”
钟玉河身子微微一颤,他只是暗意叫霍靖安入仕,想着即使薛豫立败北,有个后备也不会满盘皆输。
毕竟薛豫立才是他的驸马,他凭借薛豫立是天经地义,但要是仗着霍靖安揽权,若是被发现,难免会惹璟帝猜忌勾结世家之用心。
所以他招惹霍靖安只是留个后招而已,哪曾想霍靖安竟能不足半月就叫璟帝册封他御史大夫的高官。
钟玉河心烦意燥地思虑着,又忽听薛豫立大叙凌云壮志:“我和霍兄一起入仕,今后定能同仇敌忾,一道肃清官场不平佞事。”
钟玉河面色一凛,恨铁不成钢道:“你以为朝堂是什么地儿,容你青天白日地痴人说梦?”
“亘古延今官场就只有一个利字长盛不衰,不是蛇鼠一窝就是暗潮争锋,朋友?”
“你只是个二品侍郎,霍靖安却是御史大夫,你且问他屑不屑。”
“御史大夫不就是副右丞,他爹已是稳扎稳打的右丞,霍相一告老父皇八成就是要扶霍靖安上位。”
“霍靖安天生聪颖思敏,又有祖荫蔽身,可你呢,你有什么?”
“你不愁也就算了,居然还有心思傻乐。”
“我发痴才会盼着你发迹,怕是不足几月你就会被那几个老狐狸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钟玉河咄咄地怒斥着,薛豫立却是低头沉默,满腔雀跃的欢喜都似饱蘸水的棉花似的沉重而湿冷。
继而一阵薛豫立就像换了个人似的,片刻不停地勤攻政事,忙得脚不沾地,就是偶尔出行也是稳固同僚的应酬。
钟玉河觉得薛豫立上进自个儿该欢喜才是,毕竟他翻身的宝可大部分都押在薛豫立身上。
可看着薛豫立逐渐消瘦的面庞,他心底就是被割破一道口子似的淌出浓稠的愧疚酸楚。
甚至婢女胡言乱语道他有身孕,他虽发怒却也没有重罚,就是不想薛豫立劳碌得连自个儿休憩的空都没有,却还要被府里的细枝末节所扰。
……
婢女慌慌张张地蹿出钟玉河的后院,迎面就和孙伯撞个人仰马翻。
孙伯龇牙咧嘴地扶着老腰起身,斥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若你今儿冲撞的是哪位主子,我看你如何收场。”
他站直身子细瞧,却发现面前的婢女脸上尽是干涸的茶渣,于是了然地叹口气道:“那位是又使性子了?”
婢女低头颤抖,不语。
“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