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官员闻言也只得附和着应声大笑,稳坐席位瞧那一帮子锦衣少年嬉笑逗趣,看着看着就看出些端倪来。
那些桀骜清高的少年酒过三巡醉眼迷离看的是谁,飞花诗令作的又是谁的闺名,投壶得中又是盼谁盼得面红耳赤?
更深露重,晚风徐来。
桃花树下粉腻簌簌,饱沾雨露的桃瓣沉在钟玉河的额间,恰是冰雪肌肤,靓妆喜作桃花面,勾得那一帮子情窦未开的少年郎都痴痴地看直了眼。
少年意气总是风发,少年心事不过怀春。
年少的瘦骨骼装不下满腔热血的欢喜,青春的薄皮囊裹不住怦怦直跳的春心,他们不会也不屑像市侩的大人似的把自个儿的热腾腾的情感称斤算两谋个好价儿。
他们只会挖空心思去讨好意中人,饮酒作诗、投壶骑射,都不过是揣着一颗卑微又雀跃的赤心,像求偶的雄鸟招摇着五彩斑斓的羽毛尾巴谄媚,殷殷企盼意中人的青睐。
有脑子活络的官员眼珠子滴溜一转,心底算盘打得叮当响,状似无意地朗声问道:“玉河公主是否已到婚配的年龄?”
话音刚落,满座寂然,无敢哗者。
璟帝抚着长须的手一顿,嘴角的笑霎时僵硬了下来。
太子端着酒盅的手猛地一颤,冷不防地洒了一身的浊酒。
钟知生骤然停止和附近官员的攀谈,面色阴沉再不见言笑晏晏。
四皇子面露凶光,眼底遮不住的阴翳,覆着薄茧的手掌缓缓把上佩在腰侧的长刀。
嬉笑的少年们也都停止了打闹,面上或喜或忧,或羞或赧。
锐利似尖针的目光打四面八方刺过来,吓得那官员额角黄豆大的冷汗直冒,喉头咕嘟滚动了一下,自觉好像说错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父皇!”钟玉河攥紧拳头拍案而起,秀气的蛾眉微蹙,嘴唇咬得发白。
他是一点儿也不想璟帝接茬儿,他甘不甘愿雌伏男人身下尚且不论,洞房花烛夜合卺酒一喝,衣裳一褪,他是男儿身的事儿还瞒得住吗?
他像条蓄势要咬断猎物脖颈的毒蛇,阴恻恻、恶狠狠地瞪着那官员,恨不得把那老东西的破嘴撕得稀巴烂,叫他再也说不出那些狗屁倒灶的胡话。
璟帝知道钟玉河的不情愿,他私心也想再留钟玉河几年好好享享儿女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不想把钟玉河过早地嫁出去。
毕竟钟玉河是他的第一个子嗣,也是他唯一的公主,是不涉足权势暗潮好孩子,他只有在钟玉河面前才能做个毫无顾忌的慈父。
璟帝还没来得及张口婉拒,就见泱泱人群中有一翩翩公子上前长跪,正色道:“臣乃吏部尚书长子,年方二十,尚未娶妻,斗胆恳请皇上赐婚玉河公主。”
“倘使公主愿意下嫁……不不不,倘使公主愿意叫臣入赘,臣会从一而终地待公主,岁寒无改,矢志不渝。倘有违背,就叫臣遭五马分尸,受车裂之刑。倘使公主不慎有所差池,我愿意终生为公主守灵,再不续弦。”
闻言璟帝和在座的官僚脸上都有些动容,站得越高看到的风景越缤纷绚烂,那些眼花缭乱的人也好物也好,就横在面前唾手可得,试问有几人能克制心底的贪欲呢?
三妻四妾是贪欲,聚财无厌是贪欲,争权夺利亦是贪欲,打小儿身在高山巅该是凌云壮志的尚书府长公子,却能把这些贪欲撇得干干净净,只愿得一人。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璟帝舍不得把钟玉河过早地嫁出去,却也不想叫钟玉河错过有情有义的如意郎君,他迟疑着还没思量出个究竟来,就见人群里又有一俊俏少年上前长跪,颇是不服气地叫嚣道:“什么尚未娶妻,公子不是有两房通房丫头了吗?不干不净的,竟也敢肖想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