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怀里抱着一个毫无反应的人,面色漠然、平静,对所有人说:“回去。”
伊西斯被藏于暗处的保镖背起来,他抬起头,来时连伞也没有打的傅启泽这一路静静走在宽大伞檐下,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古堡离实验楼太远。
再回过神,已经到了今天下午所在的别墅。
幽长的楼梯尽头,一道人影斜倚着墙壁,金发垂落,穿着简单的衬衣马甲,路易淡淡地、看着一身潮湿水汽的傅启泽走到落地窗边,像对待一个珍贵的娃娃,将昏迷不醒的叶浔小心摆放在沙发上。
叶浔还穿着家居服,深浓的蓝色,头发垂落在眼前,罕见的安静、气息平和,倚靠着沙发陷入沉睡,手腕苍白瘦削,垂在身边。
“你又对他用药。”
别墅幽寂,能听见排气扇的嗡鸣。
傅启泽仰头看着叶浔,像注视着一尊不会动容的苍白雕塑,压抑已久地阴暗情绪直到此刻才从他眼底溢出,他环住叶浔的腰,然后疲倦地枕在了叶浔腿上。
“最后一次。”他哑声说。
路易看过来,盯着眼前两道交错的影子,语气不明:“他恐怕不会再信你。”
傅启泽神经质地低笑了一声,“随便了。”
或许是酒精麻痹了神经,又或许是今夜太漫长。
难言的酸楚无限放大,身后楼梯又有脚步声响起,直奔二楼而来。傅启泽闭上眼睛,恍惚间,叶浔身上挥之不去的消毒水气味如同某种麻醉剂。
为什么。
他难得茫然地,厌恨的想着,为什么,你就那么难对付。
无论鲜花、讨好、艳羡、恭维,还是冷嘲热讽、戏谑讥笑,为什么要像一块嶙峋的、棱角分明的石头,泡在温水里也罢,立在三九严寒里也罢。
为什么从不动摇。
幻想中那道温柔包容的影子最终被眼前人残忍无情的碾碎,重塑。
从未有过的挫败感令傅启泽茫然,有时他恨不得杀了叶浔,好叫这个脾气又冷又硬的人从世界上消失,偏偏身体却像有自主意识,更深地抱紧了叶浔。
枕在叶浔膝头,傅启泽自我厌弃的想。
算了,我再原谅你一次。
也是最后一次。
另两道脚步声先后停在楼梯口,人齐了,二楼无形的沉默扩散、蔓延。
至现在的时间点为止,已经是五月最后一天。
这样漫长的、麻木的,令人疲惫的两个星期,无数件琐屑小事和嘈杂声音堆积成巨石,沉甸甸地压在身上。
从叶浔的视角来看,层出不穷的麻烦事没有尽头。时不时出现的激情讨论、冷不丁窜出的挑衅团体。
一天,两天,一周半个月,无尽地循环往复着,拖累着精神。
他也会感到累。
所以,他们都在等。
傅启泽和路易在等叶浔服软;
纪彻和应修努力维持表面形象上的无害、置身事外,等待被叶浔挑选。
只要叶浔愿意,只要他稍微流露出动摇,只要他疲于应对、勉强选择对任何一人表露出亲近的倾向,一切难关自会迎刃而解。
他们只需要叶浔无懈可击的盔甲裂开一条缝隙。
一点点缝隙就够了。
可是并没有。
无论是声势浩大的讨伐,还是悄然无形的软化,叶浔都不在意。
那么讨厌麻烦的一个人,却从未想过走捷径。
“他宁愿天天忍受那些烦人的苍蝇,”傅启泽低笑着,“也不愿意给我一个好脸色。”
落地窗外是下午那条小路。
树林幽深无边。
没有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