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刚觉醒话本时,她费尽心思想保住这个孩子,更多是想着为后半生谋个依靠。

可真正经历八月怀胎,以及这三个多月的朝夕相处……

那份血脉相连的牵绊,早已像藤蔓般悄悄缠上心尖,密密麻麻,再也割舍不开。

小太子似乎察觉到母后的泪意,竟伸出肉乎乎的小手,笨拙地往她脸上够,发出“咿咿呀呀”的稚嫩童声。

沈持盈心头一热,没忍住低头亲了亲他带着奶香的小胖脸蛋。

“皇后娘娘…”珊瑚捧着温水和绢帕上前,欲言又止。

沈持盈这才惊觉殿内众人还跪着,忙拭了拭眼角:“都起来罢,方才虎儿为何哭闹?”

韩姓乳母膝行半步,恭谨回禀:“回娘娘的话,小殿下自回坤宁宫便啼哭不止,既不肯吃奶,奴婢们用尽法子也哄不入睡……”

说着,她瞧了瞧已然安静的小太子,讪笑道:“如今娘娘一回来便好了,想是小殿下念母心切。”

沈持盈闻言失笑。这孩子平日里多由乳母照料,偏生对她这个亲娘格外眷恋。

正低头逗弄着,小胖娃突然“咯咯”笑起来,吐着口水泡泡往她脸上蹭,惹得她啼笑皆非。

朱漆廊柱旁,年轻帝王静静注视着殿内母子温馨的一幕。

他身形颀长挺拔,原本锐利阴郁的眉眼,此刻竟染上几分柔和。

乾清宫总管黎胜躬身侍立,眼角余光却不着痕迹地觑着龙颜。

虽非潜邸就随侍的旧人,但三年御前侍奉,已足够这位八面玲珑的总管太监摸透圣心。

“圣上,”他声音压得极低,像怕惊扰了殿内的母子温情,“奴才斗胆,倒是有个拙见…或可让娘娘的心思,多少转回您身上些。”

桓靳剑眉微蹙,漆黑如墨的眸底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狼狈。

“讲。”他薄唇微启,吐出的单字裹着三分警告七分期待。

黎胜将身子躬得更低:“如今后宫虚置,圣上不若择选几位淑女入宫,届时皇后娘娘自然……”

“放肆!”话音未落,桓靳已抬脚狠踹,龙纹锦靴重重碾在黎胜肩头,“朕看你是活腻了!”

这一脚带着雷霆之怒,黎胜踉跄倒地,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黎胜手忙脚乱地爬起来,额头在地上磕得砰砰响。

“滚。”桓靳拂袖转身,险些气笑出声。

一个沈持盈就足够让他心烦意乱,哪容得下旁人……

更何况,沈持盈往日总央他专宠她一人,即便是如今,她虽冷着他,却也从未开口劝他纳妃。

这么个醋坛子,但凡宫里添人,只会将她推得更远。

“是!奴才这就滚!”黎胜捂着火辣辣的屁股退下。

却不想,黎胜竟与去岁才被他踹过一脚的徐荣迎面对上。

徐荣笑眯眯道:“黎总管,可要奴才为您上药?奴才那儿有上好的伤药,是娘娘赏的……”

黎胜微露尴尬,手中拂尘一甩,“不必了,你自个儿好好留着罢。”

徐荣看着他一瘸一拐融入夜色,不禁嘿嘿一笑。

如今他们坤宁宫有了个小殿下这个金疙瘩,日后谁比谁金贵,还不一定呢!

翌日,晨光熹微时分,一道盖着凤印的懿旨自坤宁宫传出

现任尚服曹念善除原职外,另兼领内府首领要职,统辖六尚二十四司。

直至晌午,曹念善方身着官服,亲自至坤宁宫谢恩。

她步履沉稳行至殿内,朝凤座深深拜下:“微臣曹氏,叩谢皇后娘娘隆恩。”

沈持盈掩唇忍笑,“曹尚服不必多礼,昔日你就时常前来坤宁宫,你的为人,本宫信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