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认识到有这些东西的?”

我突然想起来,教授的心路历程我知道了,他现在搞得好像比教授更神秘一筹。

“我不是认识到的,”金毛很无所谓地说,“我天生就知道。”

我还想问,他突然很善解人意,就给我说了一下这个故事。

他从小就不愿意打开任何不能直接看见里面有什么的门,包括地下室、柜子和房间门,不愿意走上看不见上一层楼板的楼梯,也不愿意直视床底缝隙的黑暗。如果有人抱着他去开门的时候他甚至会尖叫哭闹,表现出非常强烈的恐惧。

他家里很有钱,家人带他去非常多的医院和机构检测过,所有答案都告诉他们这个小孩没问题,不仅没问题,可能智商还远在同龄人之上。

他们家里人也搞不懂怎么回事。他们家没有任何宗教背景,但也尝试了一些宗教手段进行驱魔驱邪,却收效甚微,他还是夜里灯一灭就会大哭。他甚至吓走了四个保姆,因为保姆说他会“指着没有东西的角落尖叫”。

照顾这样的一个“特殊”的小孩消耗了他家人的很多精力。这种精力并不仅仅指的是照顾所用的时间,更多的是让一种孩子迟迟没有好转的无望感,其实是非常折磨人的。

到后来他们家里人几乎是放弃再去给他找人医治了,只是在他反应特别强烈的时候偶尔会给他一点精神类药物。又过了几年,他的妹妹出生了。

“可能是大脑发育的问题,那个时候我的大脑才发育成熟了,理解了一件事,”金毛一直都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仿佛在讲的是别人的故事,“我明白了他们竟然从婴幼儿时期就看不到我能看见的那些东西。”

我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从小到大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世界和别人的不一样。如果有人会将红色看作蓝色,那么他眼中的苹果就一直是蓝色的,别人告诉他这个颜色是红的,那么他和人交流苹果颜色时表现出的一切都是正常的,但没人知道他大脑中看见的颜色是蓝色。

照金毛说,他四岁前的世界是一片混乱的,他具体也说不清楚是什么,那些记忆渐渐淡去,危险的感受却时刻刻在他的骨子里。“想象你生活在一个VR世界里,”他说,“四周都是岩浆和鬼怪,但是你妈妈会因为为什么你不敢踏入岩浆里而崩溃哭泣。按照你的理解,这不是应当的吗?”

不过自从妹妹出生之后他的情况好了很多,“我开始逐渐理解很多事情不是真的,也开始逐渐理解他们看不见的那些东西并非不存在,而是并没有和我们同时空存在而已。”他毫无预兆地抖了两下腿,“从那之后,我就慢慢恢复正常了。”

在那之后,他并非是忘记了这一切,而是渐渐学会了如何判断真假,学会了掩盖自己的真实反应,跟每个长大的人类一样,不再暴露自己的真实情绪。

“但是我妹妹六岁的时候消失了,”他淡淡地说,“我们房子外面有一片树林,监控只查到她向着树林挥手,然后跑进去的背影。她看见了什么东西在那里叫她。”

“我们反反复复查那段视频,分辨她的口型,发现她在叫的其实是我的名字。”

金毛讲到这里的时候顿了一下,抓了抓头发。他没什么表情,看上去比我之前受伤时还要冷淡几分。我觉得我没必要再问他妹妹找到了没有了,答案简直昭然若揭。

后来他长大之后应该就直接加入了教授他们,这个理由倒是也十分充分了。

我不知道应该对这个故事发表什么看法。金毛低着头,随意地摆弄着手里的一包压缩饼干,不知道是不是在伤心。教授沉默着,也没说什么。

“…还是有希望的,”我说,“你妹妹的事,也不是消失了就再也找不到了吧。”

他微微抬起头来看着我,跟我是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