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睁眼,梁鹤洲的身体就压过来,从背后搂住了他。
“小秋,好点了吗?”
他声音很哑,满是倦意,衣服上沾满了略浓的消毒水味,冷冰冰的,嗅着鼻子都发疼。燕惊秋原本还在为宋寒清那番和他不清不楚的话生气,现在被他抱着,一下子哑了火,握住他的手,却骤然被满手心黏腻腻的冷汗惊得打了个冷颤。裴素丽的情况不言自明。
他转身面对梁鹤洲,瞧见他半阖着眼睛,下眼睑一片红。
“鹤洲……”
他抱住梁鹤洲,下巴抵着他短硬的头发轻轻地蹭,又安抚地拍他的背,梁鹤洲的手臂也紧紧箍着他的腰,仿佛要用蛮力来消解心中的痛一般,勒得燕惊秋有些喘不过气。
一瞬间,他感到一种深夜独自行走在幽暗密林中的恐惧,从梁鹤洲那儿传递过来,让他浑身发冷,手脚僵硬。
不知过了多久,梁鹤洲终于开口,说:“我签了好几张病危通知书。”
燕惊秋听出他语气里的无助和迷茫,片刻的慌乱后逼迫自己镇定下来,颤着嗓子问:“那现在阿姨怎么样了?”
“还在重症监护室。”
“我们什么时候能去看她?”
“再过两天。”
“好,”燕惊秋亲亲他,“不会有事的。”
*
周五那天,两人去医院看望裴素丽。
她换了一间一楼的病房,床位靠着窗户,外面栽着好几棵香樟,中午的时候阳光能洒满大半个房间。
她看见燕惊秋过来,眯着眼睛勉强露了个笑。燕惊秋笑不出来。房内各种医疗器械的滴滴声,仿佛死亡渐近的跫音,听得人心里惴惴不安。
期间梁鹤洲被医生叫了出去,病房只剩他们两人。
裴素丽握住燕惊秋的手要他凑近些。燕惊秋弯腰靠过去,听见她断断续续地说:“小秋,我们、我们鹤洲就……交给你了,他脾气倔,哪里得罪你了,你多……咳咳……多担待,我走了之后,他就只有……只有你一个了,你要是丢下他,他……他……”
她没把话说完,眼泪簌簌地落,因为戴着氧气面罩,说话声音沉闷而模糊,但燕惊秋全都听清楚了,他的心一直往下沉,仿佛从万米高空落下来,强烈的失重感掳走了他的神智,他头晕目眩,僵着身体不知道该回什么话,眼眶已经潮了。
探视时间有限,梁鹤洲回来后只待了十多分钟,护士就来请他们离开。
两人站在路边等出租,几分钟的时间,远处天边就飘来成片的乌云,轻软的初夏凉风霎时狂放起来。梁鹤洲脱下外套罩在燕惊秋身上,又把他搂在怀里。
燕惊秋尚且沉浸在裴素丽的声声嘱托之中,先前绷着脸维稳,现在被梁鹤洲一抱,情绪像被浪拍打的沙堆般顷刻溃散,手脚发软险些跌倒。
梁鹤洲托着他的腰,叫他的名字,他轻声应了,把脸贴在他颈间。梁鹤洲的体温冰凉。
出租车开过好几辆,他们都没坐上去,站在暴雨欲来的天里,无助又迷茫。
这之后又过了几天,裴素丽竟然好转起来,甚至不需要打营养针,能吃一些流食。
生活看似回归了正轨。梁鹤洲每天都熬了粥带去医院,照常给燕惊秋变着花样做饭,他自己却不吃东西,只说没胃口,水都不怎么喝。燕惊秋去店里上班,麻木地摆弄工作台上的小零件,短短几天就把堆积了几个月的十多个单子全部处理完了。
晚上从梦中惊醒,梁鹤洲总是不在身边,不是在阳台抽烟,就是在客厅盯着电视发呆。燕惊秋束手无策,换到需要他关照梁鹤洲的时候,他就像咿呀学语蹒跚学步的孩子,笨拙又生疏,除了给梁鹤洲一个拥抱,想不到还能做些什么。
他也去医院,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