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娄春和把他从床上薅起来的时候，他还是一脸懵逼的。

“啊？不是。”王旭说，“我们要去哪？”

“带你回家。”娄春和没好气地说。

“啊？啊……”王旭呆呆地应了一声。

随后他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轻声说：“这样好吗？这样……”

娄春和几乎是立刻就皱起了眉头，可当他看到王旭的样子之后，却也生不起气来。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没关系的，大哥。”娄春和说，“奶奶也很想你。”

“我知道。”

王旭仍然恐惧着故乡。

愈在意，便愈加恐惧。

恐惧着变换的风貌，恐惧着旧友的憎恶。

恐惧着，自己即便回到了故乡，也依旧无处可去。

所以，直到现在，他也还是在宿城以及周边区域转悠。而不是试图进入更深处的腹地。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无话。

说什么呢？

王旭并不想提自己在外漂泊的经历。

娄春和本来也不是话很多的人。而且他现在也确实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们走的还是那条从镇子到城里的路。但对王旭来说已经是完全陌生的地方了。

“奶奶没搬走呢。”终于想到话题的娄春和说，“我是想让她搬的，但她不愿意。”

“嗯。”

“后来想想也没什么问题。”娄春和说，“她岁数很大了，跟我们不一样。搬走才不好受。”

“嗯。”

然后又是沉默。

终于到了地方。娄春和提着一堆礼物推开门。

王旭本想帮他拿一点，但是娄春和没让，也就没继续尝试了。

这个小院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看起来新了很多。

然后，王旭就看到了奶奶。

她老了。

高大的身躯早已佝偻下去，也早已不复当年的健壮。乌黑的头发已经完全变白，她拄着一根拐杖，好支撑已经开始卷曲的身体。

她真的已经老了。

她听到门响，便慢慢转过身来。眯着眼睛仔细看了一会。

“小春来了？”

她说，“哎呀，你又拿这么多东西来……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这孩子。”

她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嘟嘟囔囔地说：“我还没收拾屋呢。”

“奶奶。”娄春和叫住她，说，“你看谁来了？”

“谁呀？”

老人迷茫地看过来。

“大哥回来了。”

老人也只是茫然地看着他们。

“奶奶……”

王旭挣扎了半晌，终于走上前去，俯下身对老人说，“我是老三，我回来了。”

“谁？”

“老三，曲老三。”

“老三是谁？”

很难描述王旭现在的表情。不过总体而言，他现在看起来确实很像路边被踢了一脚的流浪狗，而且比流浪狗还要难过。

他悲伤的一时忘了动弹。

说时迟那时快，奶奶突然举起拐杖砸到他头上。等王旭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挨了好几下揍。

“你个小驴草我还能不认识你了，混账东西这么多年不回家一回来就出这个死样子给谁看。我不认识谁也不能不认识你这个丧良心的狗东西。”

原来老人并不是不认识他，只是想保证自己能确实地殴打这个倒霉孙子一顿而已。

虽然是在揍他，但老人的眼里也泛出了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