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秋天不说话。但她在理解这段话之后,想起了武校里的教官

他也总是有一百种方法,让所有的小孩都服从他的任何命令。

只不过。

可能棠悔的外婆使用的手段,可能要高于那个没有什么见识的教官。

棠悔的视线停留在街灯下。沉默很久,嗓音里听上去没有什么不好的情绪,“可能我也是。”

这是什么意思?隋秋天没能明白。

但棠悔没有将这句话说下去,她的话题又回到了了棠蓉身上,

“我好像也不怎么喜欢我的妈妈,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她不喜欢我。”

公园里,那个滑滑梯的小孩子摔了,她妈妈冲过去把她扶起来,帮她拍了拍肩上的灰,又夹着很可爱的声音哄她,说宝贝不哭不哭,妈妈在呢。

棠悔盯着那对母女看了一会,突然笑了,“但我小的时候也会这么做。”

隋秋天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夜晚,柔风,五颜六色的游乐设施,远处虚化成色块的霓虹招牌,耐心的母亲,和哭闹不止的女儿。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周末,但天气不算太好,所以这个小型游乐场里面,基本都是家长带着实在闲不住的小孩出来玩,小孩想吃冰淇淋,想玩滑梯,想被家长抱起来骑在肩上,家长背着手板着脸说今天已经吃了一个,家长紧张兮兮地看着小孩爬上滑梯,家长呲牙咧嘴地把小孩抱起来放在肩上……

“我会故意在她面前摔倒,把自己的膝盖摔破皮,摔出血。”

棠悔的视线停留在这个小小的游乐场里,变成一个滚得越来越大的黑色毛球,“因为我还是渴望她能过来抱抱我,能把我从地上扶起来,然后喊我一声宝贝,普普通通地问我一句有没有事。”

棠悔的讲述没有什么条理性,这对她来说是十分少见的。她好像没有具体讲什么事,只是单纯地想起了棠蓉这个人。

但可能她自小与母亲相处的时间就很少,对棠蓉的记忆也实在模糊,所以在这天,一个潮湿的雨天,棠蓉的忌日。

她只能说出这些来,

“我小时候,看到过很多妈妈在生产时的电影片段,我记得,那些片段里都演,经历过生产之后的母亲,都会面色红润,满头大汗地要人把自己的小孩抱过来。”

“看到那个皱皱巴巴的小孩以后,她们会露出一种很奇妙很不可思议的表情,流很多甜蜜的眼泪,最后,她充满爱意地亲吻她的额头。”

雨飘过来,落到棠悔的睫毛上,她的视线被压沉,不得不落到脚底的水洼上。

然后她问,

“隋秋天,你觉得我那个时候有被亲吻过吗?”

隋秋天说不出话来。

她望着棠悔,喉咙好像堵得很厉害,几乎让她吸进去和吐出来的空气黏在一起。

良久,她费了极大力气,在沉默中从自己喉咙里掏出那些黏腻的空气。

她觉得自己很没有用,也很不灵活地对棠悔说了一句,“棠小姐,你冷不冷啊?”

棠悔笑了。

她眼梢下弯,眼睛里好像落着雨,也飘着很难驱散开来的雾。

良久。

她对她说,

“隋秋天,你傻不傻啊。”

隋秋天低下头来,搓了搓自己的膝盖,觉得自己嘴角麻得厉害。

她想要说些什么,至少让棠悔不要那么难过。但她不太擅长哄人,就算心里再想要安慰棠悔,嘴巴上也只能生硬地说上一句棠小姐,你不要难过。

棠悔也没有再说话了。

隋秋天沉默地帮她提了提外套,收回手,看着她。

她们坐在游乐场外面,没有进去,是两个被拦在儿童乐园之外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