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窄的木板床,五面都围起了蚊帐,谢归扭扭捏捏地往那边走,走两步又想起来,不是,他在扭捏什么??!两个大男人睡一张床怎么了??他为什么扭捏!他有病啊他?
如此想着,他豪迈地掀开一半窗帘,踢开鞋子抬脚跨上去,然后把另一只鞋子也踢飞。
蒋寻在帘帐外淡定地注视着他,然后默不作声把他东一只南一只的拖鞋捡回来摆在床前。
谢归这次居然没有在心里偷偷骂他。
他赶紧钻被子里躺到靠墙的位置,拿出手机来玩。
蒋寻啪嗒一声关了灯,在黑暗里寻着那光源走,床帘被拉开,被子里多出一个人,把谢归压在手肘下的被子拉了起来。
被子是干干净净的洗衣粉味,还有被阳光暴晒过的温热和干燥。
谢归和蒋寻都闻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却都能感觉到对方传过来的气味和微弱的鼻息。
玩了一会,谢归摁灭手机,眼睛睁着望上面黑漆漆的一片,不经意开口问:“你说,我们还会被吸进去吗?”
“不知道。”他似乎有点困了,声音低而轻。
墙那侧的电视机声音与屋外面的夜间虫鸣声,染合成了催眠曲,鼻尖的香味也好似安眠香,一点一点吸着人入梦
神不知鬼不觉,就要把人吸进别的时空里去。
第21章 东方
“要我说还不如去给二大老爷当妾呢……”
“咦惹,我哕!你不知道他背地里养小先生呢??”
“白边她妈妈,这个胭脂粉子我用不惯的啦!”
“太太!太太!”
“让一下让一下劳驾您嘞!”
……
耳边像有几十上百个不同的声音被收在同一个玻璃罩子里,嗡嗡个不停。那里边还有脚步声、敲锣打鼓声、茶杯碰撞、车轱辘滚动、高跟鞋踩地……这些竟都敌不过一阵异口同声的呐喊“江少明伪君子!江少明伪君子!!”
江少明是谁?
谢归感觉自己躺在床上,又感觉自己身处闹市,他睁开眼睛,一个鞋底朝面而来,直直地踩在了他的脸上,穿了下去。
那人从他头上路过。
谢归吓得赶紧坐起来。然后眼睁睁看着一辆拉得飞快的黄包车从他身上一下穿了过去。
我草有病吧!神经病吧!
他站起来环顾了一下,发现自己刚刚就躺在大街面上,四周是建筑不一的民国旧店,规矩里参杂一丝洋气,亮眼的西方颜色下是清一色的东方风采,洋不洋,古不古。
卖烟的卖酒的卖香水的卖小食的横占两边道,一大批身穿蓝白校服长衫的人举着旗、拉着横幅在街面上抗议。
人潮涌动。有身着旗袍的东方美人、有穿着汗衫的车夫小贩、有马褂搭布腿裤子小桌上对饮的老实工人、有破布烂衣裹半身的乞儿…………
就是没看见蒋寻。
谢归现在已经有一点习惯自己像个鬼一样了,但还是接受不了眼睁睁看着人群一个个从他身上穿行的惊悚样子。他赶紧躲到一边,那里摆着两张小桌,支了一个很小的布棚,地下小凳上坐着的人一边跟人闲聊一边煮着茶。
两三个男女坐在摊上喝茶。
谢归习惯性想掏手机给蒋寻打个电话,往身上一摸,一片滑了下去。他低头,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穿了件不知被什么东西挂出了遍布全身大大小小破洞的一件银白衫,小腹衣下摆上沾染着一大遍鲜红地已经发暗的血,混杂泥土污渍!他瞪大眼睛抬起双手,两只袖子上也全都是血啊泥啊烂叶子!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不是人血吧!流这么多不得流死人啊啧啧啧啧。
给谢归惊骇地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