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在研究民族调式?”李大度摩挲着文件夹边缘,硬壳封面被压出月牙形凹痕。
整个办公室的目光聚成灼热的网。林深咽下舌尖残留的苦味:“在尝试融合流行元素。”
总监离开时带起的风掀动林深桌上的乐谱,《漂洋过海来看你》的草稿飘落在地,露出背面潦草的和弦标记。
“小7。”他压低嗓音,喉结在颈侧投下晃动的阴影,“查12月24日。”
机械音在耳蜗深处震动时,他正用铅笔尾端戳着饼干袋。直到某个数字刺入耳膜,铅笔芯啪地折断。
“冻死四千余人?”林深猛地直起身,后腰撞上办公隔板。隔壁工位的李浩从显示器后探出头,镜片反着冷光。他勉强扯出笑容,低头时看见自己握着饼干袋的手背青筋凸起。
记忆如雪崩般倾泻。祖父布满冻疮的脚趾,总在梅雨季溃烂流脓;老人浑浊的眼里映着黑白纪录片画面,枯枝般的手指戳着电视里冰雕连的镜头;童年阁楼木箱深处,那枚生锈的军功章硌疼过他偷翻的手心。
“他们...在零下四十度潜伏?”林深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屏幕,钢化膜上晕开汗渍。
机械音仍在陈述伤亡数据,他却听见祖父的铜烟锅敲击炕沿的脆响。那年除夕,老人抿着地瓜烧呢喃:“雪是热的,真的,血渗进去就化了...”
突然响起的消息提示打断回忆。作曲部群里跳出总监转发的《新时代主旋律歌曲创作指南》。林深点开第五页时瞳孔骤缩某段分析旁注着铅笔字:避免悲情叙事,强调胜利荣光。
他抓起保温杯猛灌冷水,喉结急促滚动。水珠滴在《长津湖战役示意图》上,模糊了标高1091.1米的死鹰岭。
当暮色浸透玻璃幕墙,林深蜷在人体工学椅里,降噪耳机隔绝了加班的喧嚣。小7播放的战场录音中,电流杂音里突然迸出句胶东口音的呐喊:“冲啊!新中国万岁!”
他触电般扯下耳机。霓虹灯牌的红光透过百叶窗斜切在脸上,像道未愈合的疤。颤抖的手指在搜索框输入“冰雕连”,黑白照片里持枪战士的睫毛凝着冰晶,嘴角却保持冲锋的弧度。
“接入脑波共鸣模式。”他扯松领带,金属扣在桌面敲出清响。香薰机喷出的柑橘味雾气里,渐渐渗入雪原的凛冽。
最初只有耳鸣般的寂静,接着冰裂声从虚无中渗出。林深闭上眼,办公椅化作战壕潮湿的土壁。远处侦察机的嗡鸣中,十七岁小战士哼起沂蒙山小调,跑调的旋律混着牙齿打颤的节奏。
“砰!”
林深猛然睁眼,装翻的保温杯在桌面滚动。
“小7,开礼包。”林深声音沙哑。
虚空中浮现金色光幕,《天地我来过》的乐谱如雪片纷飞。
当副歌旋律在脑海炸响时,他看见冰原上绽开的血花化作五线谱上的音符。
林深提笔写下歌曲,便写便哼唱起来:
……
是战斗的使命召唤我,是军人的荣耀激励我。
是勇敢的兄弟陪伴我,是亲人的牵挂温暖我。
这无情的战火震撼我,这漫天的风雪阻挡我。
这不屈服的心不退缩,这最后的胜利属于我。
我来过,燃烧过,我身后是祖国。
坚守这阵地和荣誉,挥洒这热血不放弃。
苍天之下冰雪之上,高傲地耸立。
如果再也不能回去,请你不要为我哭泣。
替我看那山河壮丽,记住我,我来过,我爱我的祖国。
……
林深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保温杯,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洇湿了袖口。
当他开口哼唱第一个音符时,中央空调的嗡鸣声突然消